不过是份记载着优秀程序员的名单。
说不上重要不重要。
何况碰上谁也无法想象的突发事件,那位大人轻描淡写地放过了酒井野。
虽然降谷零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因为酒井野还有用。
他停下车,抬眸,后视镜中少年低着头,只差把头彻底埋进怀里。
不敢与他对视。
仿佛做错事的幼童害怕被人批评。
降谷零揉捻眉心,“到了。”
窗外不远就是破旧的公寓房,酒井野什么都没说,乖乖拉动车把。
但怎么也拉不开。
像是忘记自己力气大到能徒手打狼,酒井野期期艾艾坐回原位,小声嘟囔。
“打不开。”
手指不断敲击方向盘,降谷零忽然开口,“帝丹高中那名学生的死和你有关?”
今天中午,有员工想跑去天台偷懒才发现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
就在狙击案案发现场正对面。
于是这场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狙击案的凶手还没找到,显然是同一人所为,少年的死自然无从下手。
酒井野没有否认。
却也没有承认。
他无法再感知到降谷零的情绪。
像是覆着一层冰霜,只能隐隐窥见其中的宝物。
模糊不清。
他想解释,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开口比较好。
车内一片寂静,空气沉凝。
降谷零也不知道现在他是什么心情。
分明早就知道酒井野的危险性。
为什么在得知他杀了和他相伴近两年的同学后却会产生不明缘由的烦闷。
或许是因为在他面前,在他的调查中。
酒井野只杀害过被称为“坏人”的存在。
从未伤害过普通人,甚至乖乖上学,认真打工。
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努力生活的普通少年。
所以他起了恻隐之心。
这一点降谷零不会否认,因为少年的听话,因为少年可怜的过去。
因为少年濡沫真诚的眼神。
他心软了。
他对少年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并不深刻,只是类似于对路边流浪动物所产生的酸软情感。
会去抚摸却不会带回家。
会给它喂食,却不会给予更多。
但现在却发现原来那只总是可怜巴巴看着他的幼犬会在背后撕咬其他弱小生物。
即便早已知道它会打架,会咬人,会到处惹事,但认知到这一点。
那点酸软的情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恼意和失望。
明明并没有付出过什么。
却擅自对少年失望。
降谷零觉得可笑,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利用这个词不能混杂任何感情。
否则那所谓的感情只是虚伪的谎言。
只是用来敷衍自己的借口,让自己心安理得的遮羞布。
他打开车锁,“抱歉,忘记开锁了。”
酒井野攥紧衣角,他不想下车。
恍惚间他知道,如果现在下车,或许他再也无法得到奖励。
永远无法触碰到降谷零。
他迷茫地看向后视镜,但车灯明灭,他什么也看不清。
灿金色的发丝都仿佛失去光泽,隐没在黑暗中。
看不见那双紫灰色眼睛。
酒井野急切,全身的温度都在消减。
耳边几乎都已经响起心脏鼓动的声音。
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能呢喃道,“波本……”
带着深切地恳求。
“很晚了,”降谷零侧过头,露出半张温和的笑颜,“好孩子该去睡觉了。”
酒井野伸出手,他想抓住什么,可不等触碰到降谷零,他颓然放下手,点头。
“嗯。”
望着远去的车影,酒井野依旧站在路灯下眺望。
他惹降谷零生气了。
因为他没用。
很久,久到酒井野快要忘记双腿的存在,久到四肢在寒风中几乎失去知觉。
久到晨辉已经洒满大地。
酒井野抬头,一双黑瞳深沉无光。
仿佛凝视世界的深渊。
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有什么东西正悄然发生改变。
与此同时。
“主任,你又在看这些东西。”通宵研究,年纪不大的女性捧着咖啡杯靠坐在办公桌旁。
“那家伙偷走磁盘时整个研究所的信号都被屏蔽,别说监控记录,当时可是连整套系统都崩溃,只有研究室的器材正常运行。”
不然也不会让那人这么轻易偷窃成功。
从花屏的屏幕前抬起头,宫野志保起身走到一旁水吧旁,“我知道,但只要有人动过手脚,肯定就会留下痕迹。”
她按下咖啡机开关,“我只是想找到背后那位协助者的踪迹。”
年轻女性感叹,“组织本部那边好像也在忙这件事,听说龙舌兰都因此丧命。”
不过这也只是她道听途说的其中一个版本。
“那是他们的事,”倒入牛奶搅匀,宫野志保抿了一口,又倒入些许牛奶,“我只是想知道是谁在觊觎我的研究资料。”
“估计就是官方的人,”年轻女性随意选择组织内部广为流传的一个猜测,“那个人或许不是什么叛徒,而是官方势力潜入这里的卧底。”
搅拌的动作顿住,年轻女性暗道糟糕,知道宫野志保是想起FBI欺骗她姐姐的事。
她讪讪坐回办公桌前不再开口。
宫野志保摇头,握着咖啡杯柄,重新盯着满屏雪花发呆。
从那封邮件起,她没有再收到任何联系。
就仿佛那人所说的“好意”是真实的。
那么他会是那位隐藏在暗处的“叛徒”吗?
这或许已经不再重要。
连续熬夜几天,宫野志保合上眼睛,仰倒在椅背上。
本只是想小寐几分钟,但没想到再睁眼已经是中午时分。
似乎都已经去吃饭,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还体贴地帮她把窗帘拉上遮挡阳光。
虽然在这种深山老林也没什么阳光。
她打了个哈欠,缓缓环视整间办公室。
像是在感怀又像是在铭记什么。
手边的咖啡早已冷却,宫野志保却是小口小口品味着发涩的咖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夜太久,味觉淡化,她其实尝不出什么味道。
发涩也不过是她的心理作用。
或许这依然是一杯美味的咖啡。
但再怎么小口,一杯咖啡的量有限,放下咖啡杯,宫野志保脱下白大褂,叠好放到一边。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枯燥单调的色彩。
起码在最后一天她不想伴随着白色死亡。
自嘲地勾起嘴角,宫野志保的眼神一点点冷下。
无法拉整个组织给姐姐陪葬。
那么就只能让这座葬送她所有亲人的研究所敲响最后的送钟。
十二点整。
震耳的轰鸣响彻整座山头。
黑烟盘旋上升,形成一张黑色幕布笼罩山间。
正在田野种菜的老婆婆抬头,混沌的双眼倒映不出任何色彩。
“山神发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