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美国深夜的温度依旧能称得上寒冷。
窝在离民宿不远的旧式公寓楼楼顶,酒井野扯住短了一截的外套袖子。
人群纷纷扰扰,穿着不合身衣物的断臂少年总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酒井野只能躲在这样阴冷偏僻的角落。
“不冷吗?”
公寓楼的钢制楼梯质量不怎么好,早已听到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但夹杂在其中的脚步声让酒井野放弃移动。
呼出一口冷气,他仰头,仅一眼,他连忙起身,想要脱下外套。
可单臂。
他无法迅速脱下本就不属于他的外套。
“总之,”降谷零拦住酒井野的动作,无奈叹气,“先跟我回去吧。”
他没有给酒井野解释的机会,穿着单薄的睡袍牵着酒井野走下昏暗的楼梯。
“对不起。”酒井野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但盯着降谷零被风划得通红的耳尖。
他很烦躁——这是唯一能分辨出的情绪,更多复杂的思绪,他不懂。
也无法理清。
“为什么要道歉?”降谷零没有回头,埋头走向不远处透出暖橙色灯光的房子。
酒井野张嘴,却被降谷零打断。
“因为你骗了我?”
酒井野默然合上嘴唇。
降谷零放缓脚步,声音染上笑意,他偏过头,看向酒井野的眼神一如之前那般温和。
并非虚伪。
“那么或许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酒井野摇头,他从不觉得降谷零有什么需要向他道歉的地方。
毕竟利用他的不只有降谷零一个。
但奖励最为让他欣喜的是降谷零。
一路无声,降谷零没有解释他那句话什么意思,酒井野也没有探究。
他紧握降谷零的手,沉默地跟着那道背影。
熟悉的背影。
客房位于二楼,不能从大门进入,降谷零轻巧地翻上二楼,转过身,本以为不方便行动的酒井野已经单手攀住外阳台下的卡槽翻了上来。
这一转身,降谷零与酒井野的距离不过毫米,他抬眸,望进那双总会让他头疼的黑瞳。
他瞥开视线,“进来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眼前的青年比那些照片中的少年更加成熟。
艳丽的五官褪去柔和,眉眼间挥之不去的郁色和戾气让本就充满攻击性的长相更具压迫感。
无比陌生却又熟悉。
没有再忍耐,早已达到临界,降谷零任由自己表露脆弱。
他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或许眼前的男人是现在的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断断续续的记忆,算得上空白的人生。
降谷零为此感到厌恶,他嫌恶这种被人钳制的感觉。
他想要探寻完整的自己。
但在这件事上他莫名不愿去信任公安。
即便确定自己的卧底身份,说实话降谷零仍没有什么实感。
他与公安联系也不过是为了探知过去,很可惜无论怎么套话,他只能得到一个结论。
“降谷警官”是个严谨强大,值得信赖的上司/下属。
过去依旧像是一部宣扬正能量的电影,苍白无趣。
他似乎始终是位旁观观众,难以共情。
但酒井野不同。
无论是堪称奇迹的存在,还是假死,亦或是曾与“波本”的纠葛。
以及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睛。
甚至包括此时的痛楚,包括内心涌现的烦闷。
降谷零推测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不要忘记酒井野。
或许这并不仅仅只是线索。
也是“完整”的他内心无法掩饰的柔软。
是喜欢?
降谷零无法确定,但想到那一张张调查报告中酒井野的所作所为。
他能肯定的是这个一意孤行黏在他身侧的少年真真切切把他的存在塞进“降谷零”心里。
不错的“蜂蜜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