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那黑色的瞳孔像极了一个无底洞，蕴含着强有力的吸附力，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其中。
她窝在栏杆上的手不着痕迹的紧了紧，笑着玩笑道：“朋友之间，也需要经常保持联系吗？”
朋友。
这两个字像一座大山。
沈时晏突然有点后悔，不该从这个身份入手。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沉沉叹气，“当然，任何关系都需要联络感情，否则怎么维系下去？”
应该说，否则怎么更近一步？
江楠表示认同，转而突然重重的拍了一下手，“坏了！”
“嗯？”
“苗苗还在里面……”
沈时晏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的苦色，忍不住失笑道：“别担心，周野去照顾她了。”
江楠这才放下心来，重重舒了口气。
快要入冬了。
晚风裹挟着淡淡的寒凉，她裹紧身上的大衣，抬起头。
天上一弯月亮孤孤寂寂的挂在那儿，四周的星星都被吸走了光泽，似明非明。
沈时宴在后方静静的看着她，迎着面的路灯光线将他身影衬得格外颀长，没有任何动作，便如同雪山上最圣洁的雪莲，染指不得。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要做飞行器。”
江楠声音很轻，眼里是浩瀚没有尽头的夜空，“这个行业，涉及到国家和公共安全的敏感领域，与民用飞机归属民航管辖不同，无人飞行器是直接受空军管辖，甚至到目前为止，管理方案都还算不得完善。”
踏足这个行业，稍有不慎就会惹来麻烦。
譬如现在。
江楠低眸，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身后突然有一件衣服搭在肩膀上，檀木香味被风吹进鼻腔里，衣服上仿佛还带着男人的体温。
他说：“既然选择了一条路，那就继续走下去，这点困难算不得什么，山的那边是什么，得你自己去看。”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帆风顺的路。
做什么选择，都会有遗憾。
“飞行器行业我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已经有人开创了先河，他们都能完整无误的走上金字塔顶端，你也可以，你可是江楠。”
完全笃定的语气，充满信任感。
江楠愣了一瞬，“我没说我想放弃……”
“嗯？”沈时宴不解。
“只是最近事情太多有点累，但我不会放弃的。”
原本堵在心口的郁结，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江楠深呼吸一口气，明亮的眼睛望着他，“沈总可是投了那么多钱，我们哪能辜负你的信任。”
男人眸光带着包罗万象的笑意，“那么，我拭目以待。”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江楠把衣服还给沈时宴，“这周的项目汇报我可能没办法去，但我会安排我的助理，沈总不会介意吧？”
沈时宴：“刚才那个助理？”
江楠说：“不是，另外一个。”
说起沈漾，她眼里多了两分笑意，“一个很机灵的小姑娘，能力很强，汇报工作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沈时宴挑眉，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能听到你夸人，说明是个很得力的助手。”
江楠点头，“确实还不错。”
她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沈漾本就是沈时宴的妹妹，是特意去给她帮忙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各自回家。
江楠给苗苗打了个电话，确认她到家后，才又给戴曦发信息报喜。
三分钟后，她直接回了电话过来。
“成了？”
“嗯。”
“行啊你！”
戴曦音调一瞬间拔高来，“早就听说那个姓杜的既好搞又难搞，成不成都是看感觉，看来他对你印象不错。”
江楠扭头把日历拿过来，用笔在上面做了标记，到十二号那天，她笔尖一顿还是写了两个字，产检。
“也可能算运气不错。但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资金问题，以及网上的舆论风向，要尽快把发布会的时间定下来，赔礼道歉的同时升级版本要一并发布。”
戴曦思考了一会儿，显然对这个“最大的问题”也没有暂时的解决方法。
她压着嗓音叫了一声，“我明天晚上回来，等这边的合作商解决，工作压力就可以稍微减轻一些，我们在详细讨论……不过你说有没有可能，再让沈时宴投一笔钱？”
江楠一顿，“他？”
“是啊。”
戴曦声音降低了些，“你跟他关系不是处得不错？只要你开口，他肯定愿意。”
但是江楠不太愿意。
虽然这么说有故作清高的嫌疑。
但两个人的关系向来都是这样，保持生疏的时候，可以一本正经言辞凿凿的谈论工作，一旦熟悉起来，有什么就会悄然发生变化。
仿佛谈到钱，就是对这段关系的亵渎。
沈时宴帮她太多了，她已经开不了口。
江楠沉默了好半天，“先想想其他办法吧，实在不行再说。”
她向来对金钱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只要想，就能有。
问题在于……她并不愿意让江家任何人牵扯其中，父母一生都是高风亮节，江楠不想让他们承担一丝流言蜚语的风险。
两人又聊了几点工作上的进度，但电话里只能说个大概，于是约好明天晚上碰面，先简单做个汇总。
接完电话，江楠站在窗前放空了一会儿。
远处一片漆黑，连先前看到的星星月亮都被乌云遮了个彻底。
但是黎明总会来的，对吗？
一夜好眠。
早上，江楠被嘈杂的电话铃声吵醒，瞟了眼发现是不认识的号码，直接挂断。
她很快把这件事忽略到脑后，起床洗漱。
在沈时晏家吃早餐，似乎已经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习惯，然后一起下楼，各自开车去公司上班。
“对了……”江楠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歪头说：“明天早上你不用做我的早餐，我有事。”
“好。”
沈时晏应完声，突然停下脚步。
江楠疑惑的扭头看他，“怎么了？”
男人没说话，她才意识到男人眼神不太对，顺着目光看过去——
正前方转角处，祁渊手里提着餐食袋，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