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同徳贵妃一起用膳,两人边吃边聊,看着恩爱和睦。
吃到一半,皇上忽然斜眼瞥了我一下,问德贵妃:“阿昉,庆王福晋朝你要人,你可答应了?”
徳贵妃不慌不忙道:“嫔妾哪敢答应,这不得皇上您答应才成吗?”
皇上吃了一口炙羊肉,闷声“嗯”了一声。
徳贵妃瞧着他面色还好,便试着问道:“皇上可要为雁心作主入庆王府?”
皇上继续吃着菜,头也不抬地说道:“雁心不早就立誓绝不进庆王府吗?朕总不能强人所难。”
我一惊,慌忙跪下。
徳贵妃很意外,拿着筷子的手就这样僵住了。
我暗叫不好,我从未与徳贵妃说过皇上知道此事。
她以为只有太后知道。
片刻后,徳贵妃神色恢复如常,含笑放下筷子,对皇上说到:“既然如此,那嫔妾倒想向皇上给雁心求一门更合适的亲事,不知皇上愿不愿意做这个月老。”
皇上也放下筷子,抬起头,面色晦暗地盯着徳贵妃。
敏锐的徳贵妃立马察觉皇上不高兴了。
她马上改口道:“皇上政事繁忙,自是没那时间管这些儿女情长之事的。嫔妾很喜欢雁心,就再留她几年吧。”
皇上的脸色这才缓了缓,说道:“朕瞧着她伺候你很在心,还是让她再留几年吧。
十九弟那儿回绝了便是,要是皇额娘问起,你就说是朕的意思。”
德贵妃颔首应是。
两人沉默着吃了几口饭菜,才听皇帝问:“你刚提及要给雁心的亲事,对方是何人?说来朕听听,要是合适,先定下也可。”
徳贵妃大喜过望,她还以为这次的提议让皇上生气了,没想到皇上想了想还是愿意给她这个脸面。
她笑眯眯地说道:“嫔妾觉得太医院的边鹤云太医挺合适。”
皇帝端起金边白瓷碗,拿着汤匙搅了搅,似是在思考。
徳贵妃端坐着,默默等待着皇上的回音。
而我跪在一旁,只觉脑袋一片空白。
徳贵妃想撮合我和边太医。
虽然我对边太医印象极好,但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此时,若是皇帝同意了,那我和边太医便有了御赐的婚约。
这让我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以后我该如何面对他?
我心乱如麻,犹豫着、徘徊着、斟酌着是不是该开口说话。
这时,皇帝说道:“边卿是家中独子,其父边院正因救人而去世,实属医者典范;其母含辛茹苦独自将他养育长大,是天下妇人楷模;边卿悬壶济世、心怀天下,朕一直也想着为他谋一门好亲事。
如今听阿昉你这一说,朕忽觉边卿年纪也不小,今年应有二十二了吧。
朕这个年纪时悦怡和大阿哥都已经四岁了。”
徳贵妃附和道:“正是呢,所以嫔妾觉得将雁心许给他,倒也合适。
虽说雁心家世单薄了些,但这丫头聪慧贤淑,是个能持家守孝道的好孩子。
嫁于边太医后,定能为其操持好内院,照顾好婆母。”
皇上再次斜眼瞟了我一下。
徳贵妃见其并未不悦,便继续道:“而且边太医之师龚太医向嫔妾提过,是否可为他那傻徒儿谋门好亲事,龚太医也觉得雁心合适。”
皇上略显意外,问道:“龚太医瞧着雁心合适?那这可是边太医的意思?”
我心骤跳两下,忽然想起娜兰曾与我提过边太医似乎对我有意。
此事难道是真得?
可不管是真是假,此时徳贵妃若是这样说,那对边太医可十分不利。
毕竟我是宫内的宫女,身为太医对宫女有意,那是违反宫规的。
即便是皇帝宠臣,觊觎皇帝身边的宫女,若是遇上皇帝心情不佳,那可就大难临头了。
好在德贵妃浅笑道:“边太医一心醉心医术,他哪会思考这些,这才让他的恩师着急了,想着赶紧给他娶亲生子,传宗接代才是。”
我松了一口气。
即便对边太医尚无男女情意,我也不想他因我而获罪。
皇上半眯着眼,思忖片刻道:“此事朕再思量思量。”
语毕,他终于拿正眼看向我,轻飘飘落下一句:“若就这样让你如愿嫁人成了正妻,倒便宜你了。”
我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吓得心肝乱颤,不知道自己何时又触犯了这皇帝的逆鳞。
只能惶惶伏地磕头。
徳贵妃也是大惊失色,她万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一句像是赌气的话,却又不知这话从何而来。
还好,皇帝说完这句便招呼徳贵妃继续用膳,没再与我过不去。
我就这样一直跪着,直到皇帝和徳贵妃吃饱喝足,才起身扶着徳贵妃离去。
回到永和宫,我自是少不了被徳贵妃“审问”一番。
到今日这地步,我想瞒也瞒不住了,便将之前皇帝同意让我嫁于庆王为侧福晋之事和盘托出,也将我拒绝之后,与皇帝明说只想嫁于平凡之家为妻平稳度日的事说了。
徳贵妃这才明白皇帝那句“便宜我了”的话源头在哪。
“雁心,本宫有种不祥之感。”徳贵妃这次没有因为的隐瞒而怪罪我,反倒越发显得忧心忡忡。
我见平日里指挥若定的徳贵妃娘娘竟显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顿觉不妙。
“娘娘,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还请明示。”我心中不安。
徳贵妃慢慢摇摇头道:“本宫也说不上来,只觉这样的皇帝本宫还未见过?”
我越发疑惑了。
皇帝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喜怒无常,言谈日易。
德贵妃道:“本宫觉得皇上似乎很矛盾,他一边迁就着你,一边却好像很恨你。”
我惊谔万分。
德贵妃垂眸低声自言自语道:“或许他早就知道了。”
“娘娘,敢问皇上知道什么?”我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本宫也不知道。”徳贵妃抬头笑了笑,“雁心,好在有了皇帝的那句话,你不用入庆王为侧福晋了。”
可此时我对此事却不那么在意了。
我更想知道徳贵妃到底掌握了什么,皇帝又为何会对我格外不同。
我只感觉眼前似有浓浓迷雾,却怎么也拨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