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曼在心里算了算，她涨一百多，一个月四百多。谢云舟涨一百多，有六百出头。
以后夫妻两个一个月加起来有一千块钱工资！
1990年的新安，家庭月收入一千块钱，超过了绝大部分工薪家庭。
“谢主任，我们也算奔小康了。”
话音一落，只见不远处楼道里冲出一个身影。
顾小曼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李书杰，只见他拎着自己的外套一路狂奔。
谢云舟立刻伸手将妻儿们往后拦，避免被李书杰撞到。
李书杰跑得飞快，只见楼道里很快又冲出来一个人，正是魏书记。
魏书记手里还拎着个扫把，指着李书杰大骂：“你这个逆子！老子要打死你！”
顾小曼惊得嘴巴微张：“云舟，发生了什么事？”
谢云舟皱眉：“我也不知道，肯定不是小事情。”
李书杰看到谢云舟，立刻停下脚步，转头跟魏书记顶嘴：“我整天鞍前马后伺候你，倒成了逆子！我大哥动不动给你捅窟窿，他是大孝子是吧？”
魏书记气得抖着手指着他：“你这个混账东西！混账！混账！”
李书杰哼一声：“谁让我妈命短，现在没人在你面前帮我说好话，我可不就成了逆子。”
恰逢下班时间，大院里人来人往，父子两个就这样对着吵，大院里的人吓得都快步离去。
然而大家都非常好奇，偷偷躲在角落里偷听。
顾小曼和谢云舟没走，夫妻两个一人抱起一个孩子，轻轻拍拍他们的后背，怕他们害怕。
哪知双胞胎一点不害怕，睁着溜圆的眼睛看热闹。
魏书记用手捂住胸口，慢慢蹲在地上，手里的扫把也落在地上。
过了不到一分钟，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谢云舟喊道：“书杰，魏书记血压高，你快去看看。”
李书杰慢慢走到魏书记面前，蹲下身喊了一声：“爸。”
谢云舟把两个孩子都交给顾小曼，也走上前去查看魏书记的情况。
顾小曼想吃瓜，拉着两个孩子悄悄往前走近一些，能听清楚几人的对话。
谢云舟扶住魏书记：“伯父，你感觉怎么样？我们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魏书记慢慢缓过劲儿来，伸手在李书杰脸上狠狠抽了一个嘴巴子，然后也不顾书记的尊严，对着谢云舟哭诉起来：“云舟，我魏家完了。”
谢云舟吃惊道：“伯父，发生了什么事？”
魏书记痛心疾首：“云舟，这个混账东西，他今天跟那个小寡妇偷偷领了结婚证。
民政局的人不给他办，他直接打电话到省里举报，逼着人家给他办。
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抢了民政局的大印自己盖到结婚证上。”
躲在后面偷听的顾小曼差点笑出声，她能想象到今天民政局有多热闹。
人人都知道李书杰是魏书记的儿子，他忽然领着个女子去领结婚证，谁敢给他办啊，那肯定得先告诉他爹。
这娃居然自己抢了民政局的大印盖到结婚证上！
魏书记满脸悲痛：“云舟，我以为他是为了报复我气死了他妈，他愿意新鲜小寡妇，我不反对，可他不能拿大事开玩笑啊！
他是交大毕业，提正处也要不了几年，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有，要跟一个技校毕业的小寡妇结婚。”
谢云舟沉默下来，小寡妇是他老婆的干姐姐，他的立场有点尴尬。
魏书记的脸色有点灰败：“云舟，书杰和你不同，他除了我，没有别的靠山。
等我退休，他要面临家道中落。唯一还能翻身的，就是找个好岳父。
云舟，你也有儿子，你说，假如你儿子这样做，你心里难过不难过。”
谢云舟并不赞同这话，如果魏家下一代只剩下一个李书杰中用，身后全是拖后腿的，好岳父也会掂量掂量。
“伯父，书杰性情中人。在伯父眼里，书杰是魏家未来的希望。在书杰眼里，伯父只是父亲，不是书记。”
魏书记长叹一口气：“云舟，这个孩子不懂事啊。内部矛盾可以慢慢解决，怎么能在大事上头犯糊涂呢。”
谢云舟又劝道：“伯父，书杰今年才27周岁，已经是副处，将来肯定还会往上走。
可能对书杰来说，他更看重一个温馨、没有算计的家庭。”
魏书记突然老泪纵横：“你这个逆子，你恨我，我接受，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
当年你妈身体不好，医生断言她无法生育，寿命不长。
她见我离异有子，所以才嫁给我，以求庇护。
我也没想到她最后居然有了你。
你这个逆子，你妈到死不肯见我，就是在告诉我，我要好好对你。
就算我千不好万不好，你妈这么疼你，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你怎么对得起你妈啊！”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魏书记坐在地上流泪。
谢云舟能理解，这个儿子是魏书记花费了大量的心思培养起来的，却在婚事上头不顺利。
李书杰挨了一巴掌，蹲在那里一声不吱。
躲在花坛另外一边的顾小曼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反复品味魏书记的话。
就算儿子找了他不喜欢的对象，堂堂市委书记，何至于在人前痛哭。
顾小曼觉得此事不会那么简单。
顾小曼在心里算了算，魏书记今年58周岁，等他干完这一届，刚好退休。
他这辈子大概是真的到头了。
她又想起之前闵学东说的小道消息。
顾小曼的心忽然火热起来，难道公爹真的要去省里？
56周岁，也不是没有希望升个正厅，而且还是省里的。
到时候魏家和谢家的地位就完全掉头。
顾小曼眯起眼睛，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政客的嘴，谁知道这死老头子在玩什么花招。
谢云舟还在劝：“伯父，地上凉，我背您上去吧。”
魏书记摆摆手：“谢谢云舟，事已至此，我打他已经无用。
这个孩子从小跟我离心，你们既然是好朋友，以后还是，还是半个连襟，你帮我好好劝劝他，已经糊涂过一次，工作上不能再犯糊涂。”
李书杰安静地蹲在一边，等父亲说完后才道：“爸，我会好好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