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火熄,罪孽清,这百年之咒,司家遗脉终将等来了终止它的人。
在司家族地祖坟中,无数灵魂仿佛挣脱了禁锢已久的桎梏,如星点一般落入天际。
一缕缕灵气从护族大阵中悄然而生,百年不再生的圣花在雪夜中一夕绽放。
吱吱吱。
五色彩鸟不知从哪个角落飞出来,发出欢快清脆的叫声,落在司磬旧宅的穹顶上。
老族长匍匐在地上,激动得眼泪长流。
他总算可以无憾去见圣女了。
屋内,秦流西把换了一身干净里衣的司冷月放在七星续命灯阵的阵心,浴桶早已让封俢搬走,而另一阵的骨灰,则让滕昭以瓷瓶敛收起来。
司屠白着脸跪爬进来,看着阵中那人事不省的女儿,内心一阵恐慌,结结巴巴地问:“观主,这是成了吗?月儿她怎地还不醒?”
青岚观主道:“业火焚身,涅槃重生,不是那么简单的,她的三魂七魄皆受到震荡变得极其虚弱,要想真正涅槃,最重要的还得是魂魄受到滋养,与肉身完全契合。”
“那,会醒吗?”
青岚观主沉默了一会,道:“她到底流着巫女的血,如今血咒已解,最难的那一步已经垮了过去,贫道相信,她不会轻易放弃。”
司屠捏紧了手中的人像,他说了这么多,却没一个准信,就是说不能确定。
他眼中生痛,眼睛一眨,就落下泪来。
秦流西在阵中贴了固魂符,并在她身上挂了几枚滋养过的养魂玉,又看向自家徒儿:“记得静心神咒么?”
滕昭点头。
“念,多念几遍。”秦流西指了一旁的蒲团:“就在这里,一边修炼一边念经。”
滕昭二话不说,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念咒。
字正腔圆,他的声音清澈温凉,在屋子里回荡着。
秦流西则是在司冷月跟前,双手结印,接连在她身上打了七个法诀。
青岚观主忍不住开了天眼,这一看,又叹了出来:“司姑娘是幸运的。”
“怎么了?”司屠连忙问。
青岚观主轻声道:“不求师侄舍了些功德金光给她,有功德护持,她的神魂会更强,醒来的机率会更大。”他又看向堂中那庄严神圣的圣女像,喃喃道:“说不定司姑娘还能得一场造化。”
功德金光修来不易,不是谁都舍得的,可她舍得,给人,给鬼,哪怕她自己更需要。
司屠一怔,看向秦流西,又看向女儿。
司冷月说过,她信她。
她并没看错一个人。
司屠摸了摸怀中的契纸,眼中热切。
秦流西睁开眼,看着功德金光落入司冷月的神台中,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该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靠你自己了,你要争气呀。”
她走出七星灯阵,脚下一趔趄,险些栽倒。
封俢立即扶着她,看她脸色泛白,手冰凉,皱眉道:“你没事吧?”
为解这血咒,她所做不知多少,还不惜赌上承受天罚,这值得吗?
若是换了自己,她也会为自己做这些吗?
秦流西的嘴唇有些苍白,双眼微眯,她看到有金光自屋外飞来,落入自己的灵台,那是司家一族的感激,还有几颗落在滕昭封俢以及青岚观主身上,只是他们要少些。
“此行不亏。”秦流西吁了一口气。
青岚观主看得清楚,不禁喟叹,内心有几分涌动。
有一线光从窗户透进来。
秦流西看出去,道:“天快亮了。”
“是啊。”
秦流西捏着封俢的手腕,道:“替我看着点七星灯阵,别让它熄了。”
“为什么……小西!”封俢抱着晕过去的秦流西,有些慌。
青岚观主上前,抚上她的腕脉,道:“是用了太多力量而力竭,让她睡着歇着吧。”
封俢直接把秦流西送到这屋子的床榻,看滕昭也跟进来,便道:“没你的事,去念你的经去。”
滕昭不动。
“你忘了她是怎么交代你的,你想让她所做的事白费不成?”封俢瞪他,道:“放心吧,你师父是个祸害,不会有事的。”
滕昭静静地看着他,把你紧捏的拳头放开再说话吧,你的紧张出卖了你。
他走了出去。
封俢这才回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塞到她嘴里,叹了一口气:“你千万别当圣人,要当祸害,祸害才能遗千年。”
一句话,不要死,要长长久久的苟着。
如此,他们才能相伴许多许多年。
封俢这么想着,忽然想到一个事,秦流西终究只是个凡人,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玄幻世界,哪怕她修道之人,哪怕修为再高,上百岁,或者两百岁,寿命就会终结吧?
或者,能得道飞升?
他一时有些慌乱。
百年光阴,眨眼即过,到时候他会一个人,不,一个妖看这无趣的世界起起落落么?
封俢目光幽深,祭出自己的妖丹。
要是把它给她,她会不会长生?
封俢很快就摇头,把妖丹收回去,他真敢擅自做主,她估计会像刚才那样,直接烧死他!
还是别在作死边缘试探了。
给她盖上被子,封俢走了出去,按着她吩咐守着那灯阵。
天色渐渐泛白,就在阵前,屋内挂着的那幅圣女象仿佛有灵光划过。
司冷月沉睡着,灵魂却像是受到什么召唤一样,站在一片白雾中茫然无故,直到身前的白雾散开,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女子,容貌和自己有些相像。
“圣女大人。”司冷月认出那庄严神圣的女子:“你没死?”
“吾已死,这只是吾在画像留下的一缕残念,司家百年凋零,总算谋得这一线生机。”司磬嘴角含笑,道:“血咒已解,你身上流的是白巫的血,司家白巫当由你传承于世。”
司冷月愣住,这是要她当巫女的意思吗?
“吾当年以大衍筮窥得天机,有恶鬼出,世之将乱,吾司家巫女当助救世之子兼济天下,以偿功德,你可敢往?”
司冷月心突突乱跳,谁会救世?
“是她吗?”
司磬含笑。
司冷月抬头,坚定地道:“她之所向,吾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