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芳正二品大员,羽承安从一品副相,但若说实权,薛芳总理国库,国库出入度支都是他管,手握财政大权,自然比羽承安还有权。
所以说起话来也不客气。
整个朝廷中有实权的官员只有从一品的何昭,开元府尹;正一品枢密使,冢道虞;以及正一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越;是高于他们的。
“岳父,这人…”参胜看着薛芳背影皱眉,他很不喜欢薛芳的态度。
羽承安缓缓摇头:“暂忍一时,现在他是度支使。
王越和冢道虞都老了,再过几年两人告老后,若不出差错,枢密使之职十有八九是何昭,而平章事…便是老夫,到时再跟他算账!”
第二天一早开始,李坏带着新军开始了解江州城内具体情况,按理来说,这样的大事先期准备至少十天半个月,然后徐徐开展。
可皇帝给他的时间实在太少,只有三个月。
这与羽承安的算计密不可分。
他绕过平章事德公,先一步给皇帝上奏折,也让皇帝心中留下江州的事“没那么严重”的印象,才会有今日结果。
一步先,步步先,接下来他就能笼和度支司卡断银路,又能趁机搅乱和金国的谈判,双管齐下,让他无法左右难以兼顾。
如果最后江州他搞不定,回去还有和金国谈判的烂摊子,两事并奏,皇帝就是心里想也不能一味保他。
哪怕他把江州搞定,还有和金国的事可以弹劾,这就是羽承安的算计。
羽承安不愧是老油条,做事十分老道狠辣。
这件事最重要的地方在于巧妙的让他找不到背锅的。
朝堂之中混,推脱责任几乎是必修课,当初太子败了整个景国的船队,天下共愤,皇帝也到不得不处理的地步,可太子是皇家之人,社稷之本,怎么办?
拉个人出来背锅,好就好在太子有个副将!
这个副将很可能不是偶然,皇帝只怕在出征前就刻意安排的,有他在,若太子有差错,再大的罪过也可以往他头上堆。
最后果然,太子之事被罚俸,禁足了事,而那个副将,死都死在鞍峡口了,还要被加一大堆罪名,其中有一条就是蛊惑太子,妖言惑众。
江州这件事,如果是德公先发现端倪,抢先放在朝堂上来讨论,德公等人一定会力主给他安排个副手,理由很简单,要是事情失败,有脱身余地。
可羽承安老道的绕过平章事,直接上书皇上,然后又靠着太子在皇帝面前说话,将这事内定下来,根本未经朝议,根本不给他找退路。
事到如今,如果江州出事,他没有脱身余地,而且只有短短三个月。
李坏自然着急,容不得片刻耽搁。
他列出采买单据,交给谢临江去办,然后将最终召齐的一百八十多位妇女分工,告诉好她们要干什么。
然后让王珂具体负责安排人手,王珂拿到他列好的工作表和工作区域划分之后蒙了,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李坏只是让他照做。
下午一天,他带着几个军士,由衙役带路,逛遍江州城。
江州城治安和环境比他想象中还差,他带着几名军士,居然目睹了当街抢钱的事,而且歹徒得手就跑,最后根本没抓到。
最可怕的在于,当天下来,他们遇到两次…光是一行人,一天之内就遇到两次当街抢劫,足见这治安差到什么程度。
第一次在城南繁华地带,第二次在偏僻一些的城东,一个年轻书生直接被几个壮汉围在墙角抢钱。
书生被他们救下,但全身好几处被打伤,踉踉跄跄自己走了,也不谢他们。
几个新军的汉子都义愤填膺,可李坏注意的却是另外的东西。
…
下午,傍晚些时候,王通亲自过来见他,凸碧山庄和宁江府衙隔了三条街,并不是很远,见面之后便问他准备如何处理,他可以让官府配合。
王通这人若不是为官,做人还是不错的,心地善良,又有十分强烈的自尊心,导致他不会想着做坏事,因此他一直愧疚,是他把李坏卷入这件事来的。
可他的这些优点,当他身居高位时,反而变成了致命缺点,害了很多人。
李坏将自己的计划完全告诉他,并且道:“我确实需要宁江府衙门配合。”
王通听后却一脸懵逼,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这是为何,这有何用?这简直…如同儿戏,如果这样轻巧的事也能行,那我江州岂不是早就治定。”
“可你们从没做过。”李坏道:“你们只是想,再简单的事做和想也是两回事,你们光想,可从来不做。当下局面,自然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坏心里明白,王通这人最爱听什么,所以他接着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圣人还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江州到如今这局面,众多官员绞尽脑汁,却都想着一次性解决问题,做大事,却都忘了圣人可是教过世人要为小善啊。”
王通一愣,思考起来,慢慢点头,眼睛也亮起来:“对啊,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勿以善小而不为…圣贤早有教诲,是吾等却失其心矣!”
王通连连感慨自己的忘了初心,又谢李坏点醒他,最后还保证会配合平南王一切动作,跟他喝了几盏酒才走,这算是翁婿两人子见面来最和谐的一次谈话了。
送走王通之后,李坏终于松口气,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自然是他用来忽悠王通的,王通典型的书呆子,最听圣人的话。
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事情需要衙门配合。
当天,谢临江按照带着衙役,从江州市集各处,采购来许多竹制大箩筐,许多扫帚、抹布、水桶,直接用马车拉回山庄。
…
第二天天蒙蒙亮,一百多厢军奉命进城,城头官吏有王通打招呼,也没有阻拦,开门放人入城。
这些厢军着甲带刀,披的是皮甲,腰间挎着景国制式的刀,还有几人带了弓弩,在都头带领下,举着火把等候在山庄大门外。
李坏也刚刚起床,卯时大约六点到八点,他早就习惯早起。
看这些纪律严明的厢军,他心里对参林又高看一眼。
一百人列阵,都头出来拜见他后又归队。
厢军大多都是皮甲,只有禁军精锐才穿得起铁片扎甲。
那些扎甲重步兵李坏也见过,真正的武装到牙齿,里里外外四五层甲,只漏两个观察孔给眼睛,武器大多都是骨朵,巨斧和长枪。
其实很多人受武侠小说影响,对古代军队是有误解的。比如最典型的十八般兵器,宋朝记载得很清楚,所谓十八般兵器的说法就是出自宋朝记载,但记载里说的是一弓,二弩…
而宋朝军队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所用的制式武器也只有三种,长枪,巨斧,大锤,重甲步兵基本是不会用刀和剑的,轻甲步兵倒是有配刀的。宋重甲和金重甲都是有面甲,出土的面甲铁块整体锻造,只在眼睛部位留两个圆形孔用于观察。
四五层铁片扎甲包裹全身,只留给眼睛两个观察孔,手里拿长枪、巨斧、大锤,移动缓慢,如小型坦克一般,画风和后人想象的差距很大。
…
李坏见此,让新军军士扛一大摞箩筐出来,然后给没个厢军士兵发了一个竹箩筐,厢军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