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太上皇的话,李秋陷入到久久的沉默之中。

像玄武门之变,乃是整个大唐,尤其是整个长安城的最大忌讳。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没人敢提及。

而这件事,对于太上皇这样一位父亲来说,打击无疑是最大的。

也应该是太上皇心中最大的一个痛处。

可今天,为了警示,教导李秋,太上皇竟然把这件事都拿出来举例子。

对于李秋的触动自然是无比之大。

就在李秋和太上皇这边谈论这番事情之时。

远在辽东,高季辅在王玄策和薛仁贵的护送下,一同进入到了高句丽境内。

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在他们进入高句丽之后,这里远没有之前预想的龙潭虎穴。

或是来自于他们百姓、官员,将士们的敌视。

相反,倒是非常高的规格和礼遇。

听高句丽这边的官员们说,他们受荣留王(高句丽国君)之命。

早早的就等候在这里,准备迎接大唐的使臣前往国都,平壤城。

而且看他们的意思,颇为的急切。

但他们急切,高季辅等人却是不急。

这一次他们进入高句丽,可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所以从怀远城开始,高季辅一行人每到一处州郡,都要停留上几天。

越是军事重地,地形复杂的地域,他们相对停留的时间就越长。

这一次前来高句丽,高季辅除了身旁的精锐护卫,还带着颇多的礼物和金银珠宝。

每到高句丽的一处州郡之时,他也多会结交、赠与一下当地的官员。

并跟他们说,“吾雅好山水,今初入其境,欲知山川风俗。”

“此有胜处,吾欲观之。”

“不知可否求得?”

这些高句丽的官员都已经收了高季辅的好处。

心里面早就乐开了花。

自然是毫不拒绝,并且亲自带着他们去游历,无处不去,丝毫不做避讳。

在这个过程中,王玄策、薛仁贵等人,也是专心记录着这里的地形。

在心里做着标记。

就在这过程中,出乎了高季辅等人的意料。

他们竟然见到了一个语言相通的中原人。

大概四旬的年纪。

在一听到这行人是来自于大唐和中原的使臣后,这个人直接激动的冲过来。

一边被侍卫拦着,一边大吼。

“大人,几位大人……”

“某家在汝州梁县,隋末从军,就滞留在了此处……”

听着他的呼喊,高季辅等人急忙让制止了那群侍卫。

让此人到近前说话。

随后,他们才知道,这人名叫王胜。

是当年隋末从军,在高句丽打了败仗。

被隋朝丢下在了这里。

这些年来,在这高句丽背井离乡,彻底的困在了此地。

像他这样的人,周围还有好多。

当年隋炀帝三征高句丽。

昏庸无道,将领无能。

结果导致一次比一次惨败。

害的大批的中原百姓被高句丽虏获。

不少的兵士一辈子都滞留在了这里。

日夜殷切期盼,但均是返乡无望。

如今在这高句丽的境内,这个四旬多的汉子终于见到了中原来人。

当即是哭的涕泪直流。

“几位大人。”

“当年我跟随隋朝大军来此之时,也不过这两位小将军的年纪。”

“可如今却不想,已经年过四旬。”

“在我走时,家中尚有老母。”

“我的孩子还在娘子的腹中。”

“如今这二十多年过去,我都不知道家里老母可还尚在?”

“我那孩子是男是女?”

“我那妻子,如今可还好?”

说到伤心处,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向了中原的方向,伏首在地,嚎啕大哭。

“娘啊,孩儿不孝……”

“怕是不能给您养老,为您送终了。”

“还有我那可怜的妻儿,为父为夫,日日夜夜,无不盼着能够返回家中。”

“好能看望你们一眼……”

看见他如此,王玄策和薛仁贵心生怜悯。

而高季辅,则是对此人的体会更为深刻。

同样的深深叹息一声。

在半晌之后,在众人的劝慰下。

这个人才终于止住了悲伤,哀叹着问道:

“几位大人,以前的隋朝没了?”

“现如今的唐朝不知道如何?”

“还有我那老家,汝州,那里的百姓可还曾安好?”

听着他的话,王玄策和薛仁贵等人尽皆沉默。

当年三年旱灾,要属河南、汝州地带最为严重。

料想这王胜的老母、妻儿,怕是结果也不会太好。

但此时的高季辅,毕竟是要老练的多。

对于这样一个惦念着家乡、妻儿老母的可怜人,又何必再告知他实情,打击他呢?

于是便微笑着对他说道:“在十几年前,天下群雄并起。”

“这隋朝就已经亡了。”

“现如今的我大唐,皇帝乃是千古明君。”

“朝廷的将领骁勇善战,文臣们忠心清廉,治国有方。”

“就连大唐以北的突厥,都已经彻底被我大唐剿灭。”

“还有整个辽西地域,以及辽东的门户怀远城,也都已经归属了我大唐所有。”

“这一次我们到高句丽这边出使,可能谈的就是诸多的事宜。”

“至于你们老家,也都一切安好。”

“如今我们大唐也远胜于隋朝时,斗米三钱,百姓们也都能吃饱饭。”

“相信早晚有一天,你们这群滞留在高句丽的汉人,都有机会返回故乡。”

“与自己的家人们团聚。”

听着高季辅的话,这王胜的脸上是一边带着笑意,又同时一边流着泪。

对着高季辅等人连连鞠躬,感谢。

在第二天,可能也是王胜将这个消息带了回去,传播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有使臣从中原来。

于是乎,一大清早,在高季辅等人的居所外,就已经聚集起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些人,跟王胜一样,都是隋朝时滞留在了这里的可怜人。

当高季辅、王玄策等人打开院门,见到这群人之后。

一位发须花白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跪倒在了高季辅的身前。

“几位大人,我叫郑九,宁州定安人。”

“在大业年间,跟随大军就留在了此地。”

“如今我已经是六旬年纪的人了。”

“腿脚不便,也不指望着能活着再回故乡。”

“现如今,我那两个儿子,也早都长大成人,都四旬年纪了。”

“这一封信,是我托人写的。”

“还劳烦大人您呐,帮我捎回去。”

“告诉我那孩子们,我自己在这边一个人,挺好的。”

“就算死了,也有好心的乡邻,同袍们帮着葬了。”

“勿要挂念。”

“这一点银钱,是我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没有多少,也让他们不要嫌弃。”

“唉……大人呐,我是真的好想家。”

“哪怕是死了,再能看一眼那生我养我的故乡啊……”

大家三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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