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近的时候，满身酒气。
闻到酒味，唐清欢回头看到裴度到了跟前，她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垂着脑袋不敢作声。
裴度走了过来，还穿着那身被血浸染的病号服，脸上毫无血色，但脖子已经是红疹一片了。
过敏症状尤为明显。
他应该喝了不少酒。
他的身边还跟着顾南夜。
顾南夜看沈京墨的眼神和昨日不同，昨天是冷漠疏离，且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解，今天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眼里，装着的全都是愤恨。
对。
没错。
就是愤恨。
那种想刀人的感觉。
“阿度。”
唐清欢正准备从地上起来。
裴度突然蹲下身去，伸手擦去她的眼泪，将她凌乱的刘海撩到耳后，柔声说，“嫁给我让你这么委屈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唐家大小姐要如此卑微的向一个钻进钱眼里的穷人下跪。”
什么叫做钻进钱眼里的穷人？
这话听着好像不对劲。
他怎么舍得用这么扎心的字眼去评价自己深爱的人？
唐清欢看了看裴度，又仰头看了看沈京墨，她惊恐的摇头，急忙解释，“阿度，这件事跟沈小姐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你来的正好，你和沈小姐把误会解释清楚吧，离婚协议书我签好了字放在书房的，双方家长那边我去说。”
“我的裴太太还真是大方。”
裴度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抱了起来，然后朝着沈京墨走了两步：
“但我裴度心甘情愿娶回家的女人，自然是要视若珍宝一样的放在手心里捧着，至于别的什么误会.”
裴度对上沈京墨的双眼，憔悴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来：
“能用钱打发的，就当赏给叫花子了。”
说完，他抱着唐清欢转身，对顾南夜说，“这么珍贵稀有的蓝龙虾，既然我太太爱吃，南夜，帮我打包。”
哪怕他自己都走不稳当，但他抱住怀中之人的那双手却没有丝毫松懈。
唐清欢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尝试着解释，裴度低头看着她，“裴太太，我力气有限，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
回家再说四个字裴度咬的很重。
每个字都清晰的落入沈京墨耳中。
他们有自己的家了。
看起来，他对唐清欢也挺好的。
沈京墨单手撑着桌子，怔怔的望着裴度离开她的视线。
“都说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人都走远了，沈小姐这双眼噙着泪水楚楚可怜的给谁看呢？”
顾南夜一个跨步上前，托住沈京墨的下颌：
“别以为你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能抹去你内心的粗鄙，也请你把你这肮脏的眼泪给憋回去，沈小姐，根据医疗事故处理条例，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南城私立医院主任医师江为止篡改伪造病历，涉嫌违法，我受裴度委托，已经请律师介入。”
篡改病历触犯刑法，会被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这一点，江为止很早就提醒过她了。
只是她没想到裴度知道的这么快，知道这一切后下手会如此的狠。
她浑身哆嗦的看着顾南夜，“这是.裴度的意思？”
“不然呢？我本以为沈小姐只是贪财了点而已，没想到你为了几个臭钱竟然连违法的事情都敢做，现在钱你拿到了，裴家不会追回，但起诉江医生这件事.”
“不可以。”
沈京墨连连摇头：
“这件事与他无关，是我一手策划的，病历是我篡改的，裴夫人给的钱也是我收的，你们要起诉就起诉我吧。”
“沈小姐是吃定了裴度舍不得对你下手？那你又这般惺惺作态的演给谁看呢？”
顾南夜冷笑：
“给那个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却一口一个小舅喊着的男人看？让他觉得你柔弱，孤寡，惹他怜惜？让他不惜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不惜拉上整个明哲保身二十几年的贺氏集团当垫背，就为了帮你甩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男人？”
“我就不明白了，你小舅都这么有钱了，你还贪裴家那两个亿做什么？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吗？还是说你嫌你小舅人老色衰满足不了你对男人的那点需求？”
“你们私底下怕不是小舅和外甥女之间的关系那么简单吗？要不说沈小姐厉害呢，玩的这么花，连称谓都如此的色上加亲。”
顾南夜的话宛如针尖一般，一下一下的戳在沈京墨心上。
她用力撑着桌子，“顾院长何必挖苦我，我只是不爱他了而已，不爱有罪吗？”
“不爱当然没罪，可以坦坦荡荡的说出来，但像沈小姐这样，左手吊着比自己大的老男人，右手勾着比自己小的小鲜肉，中间一脚踹了别人还用这么恶毒的法子来骗钱的货色，我很难相信你是干净的。”
“随你怎么想。”
沈京墨无力辩解。
她用手捂着心口，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十分强烈。
顾南夜见了只觉得她太能装了。
“沈小姐，人在做，天在看，我还是那一句，你迟早会遭报应的。”顾南夜退后两步，“不过沈小姐命好，这报应或许一时半会落不到你头上，那就从你身边人开始吧，江医生在大慈善家的位置上坐的太久了，是该给他换个地方修修身养养性。”
“不要。”
沈京墨疾步上前，走太快让她感到一阵眩晕，她抓住顾南夜的胳膊：
“裴度让你来跟我说这些，就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顾南夜眯起眼，他还真是小瞧这个女人了。
她把裴度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
即便如此，顾南夜还是用力甩开了她，“沈小姐不知道自己很脏吗？我有洁癖，请沈小姐自重。”
被他大力甩开的沈京墨撞到桌子上，又往前倾斜了两步，最终还是摔倒在地上。
她缓了好几秒，撑地的右手剧烈的颤抖着。
顾南夜蹲下身来嘲讽：
“这里又没外人，沈小姐演出这般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给谁看呢？我可不吃你这一套，裴度说了，想让他撤销对你小舅的控诉，倒也不是不行，沈小姐留意手机短信，他安抚好裴太太会给你指示的。”
说完，顾南夜起身。
看到这一桌子的蓝龙虾，他端起其中一盘，再次蹲下身放在沈京墨嘴边，“这一桌的蓝龙虾我就不打包了，沈小姐最后尝尝蓝龙虾的味道吧，毕竟这应该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吃蓝龙虾的机会了。”
那一盘蓝龙虾，顾南夜全倒在了沈京墨的身上。
然后他扬长而去。
沈京墨泄了一口气，踉踉跄跄的起身来到卫生间，把咽下去的那股腥甜淤血吐出来后，她感觉胸口的紧绷感缓和了不少。
只是镜子里的自己，狼狈不堪。
等到感觉身体又有了些许力气后，她挺直身子刚想走，一回头看到裴度就站在她身后，压迫感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