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冬天,天黑得特别早,牤子担心小梅放学回家路上危险和害怕,每天再忙,傍晚都抽出时间去迎接她。
有托娅和琪琪格从草原带来的骏马,牤子出行方便不少,这段时间,他都是借用托娅的马,免得骑生产队的枣红马公为私用,社员群众说三道四。
今日收工,牤子从打石场回来,直接到奶牛场向托娅借马。
奶牛场里,社员群众一如既往在排队等候每天的派奶。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社员群众已经知道了公社要将两头奶牛上交公社饲养场的事,社员群众担心,见到牤子都围拢上来。
“牤子,咱们可不能把奶牛交上去,这可是你和李刚千辛万苦才买回来的,灾荒之年,奶牛是咱们的命根子呀。”
这是社员群众的肺腑之言。
“大伙放心吧,申请报告已经打上去了,正在等公社批复,换个法子而已,不会把奶牛交上去的。”
牤子向社员群众解释,社员群众听了,心里踏实有了底。
“正好大伙都在,跟大伙说个事,大伙以后别听风就是雨,不要乱传瞎话,我牤子行得正走的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谁在背后再嚼舌头,我饶不了他。”
“牤子,你说这话指的是啥事呀,是不是该跟大伙说清楚。”花喜鹊在人群中大嗓门说道。
“就你事多,我还没找你呢,不用我娘回话,我告诉你,你到我家说的那事,我不同意。”牤子不客气地道,“大伙都听着,我牤子光明磊落,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牤子,大庭广众的,你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你让大队刘支书脸往哪儿放,人家闺女以后还嫁不嫁人。”
花喜鹊反把牤子推到了风口浪尖,大伙本来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下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说啥事了吗?都是你信口开河。”牤子没给花喜鹊好脸色。
四姑娘也在奶牛场,听见牤子如此说,心里安慰不少,但不确定花喜鹊到牤子家说的是啥事,她不放心,凑到花喜鹊跟前,想探听究竟。
牤子去向托娅打招呼借马,顺便看看奶牛,以及饲料储备情况。
这时,花喜鹊正和大伙说着生产大队刘支书要招牤子做女婿的事。
“你们瞧着吧,没准儿咱们以后牛奶喝不成了,赶在这节骨眼上,牤子竟敢公然得罪大队刘支书,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到头来让咱们跟他遭殃。”花喜鹊这话非常具有煽动性。
“花喜鹊你给我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遭什么殃了?”四姑娘为牤子挣口袋,“你背后瞎扯什么老婆舌,也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
“唉,我说四姑娘,我说话碍着你啥事?再说了,我什么也没说呀。”花喜鹊担心四姑娘告状,不承认道,“不信你问问大伙,我说啥了?你别热脸贴冷屁股,自找没趣。”
“臭娘们,你说谁热脸贴冷屁股?”
四姑娘火了,剑拔弩张,上前就要揪花喜鹊。
花喜鹊知道她的话不中听,有些理亏,拿社员群众作掩护,赶紧躲闪一旁。
牤子牵着马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喝止道:“乱哄哄的成何体统,昭男,你规矩点。”
“死牤子,臭牤子,你就知道说我能耐,我不用你管,花喜鹊背后说你坏话,还埋汰我,我非把她的臭嘴撕烂不可。”
四姑娘这些天本来心情就不顺,现在就如同火山爆发,她要把火气全发到花喜鹊身上。
不少社员拦挡着四姑娘,花喜鹊见状溜之大吉。
王奎队长来了,狠狠地骂了四姑娘一顿,四姑娘委屈地被琪琪格拉进屋里。
时间不早了,牤子没再理会这些挑理见怪的琐事,翻身上马,向屯西奔去。
牤子快马加鞭,很怕小梅一个人路上骑车害怕或有什么闪失。
还好,快到学校的时候,路上遇到小梅的同事,说小梅还在后头。
可是,牤子直到学校大门口也没见到小梅。
牤子以为小梅还在学校,问过学校的看门师傅,看门师傅一口咬定说小梅老师已经走很长时间了。
这是怎么回事?牤子有些心慌,不敢确定路上遇到的老师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赶紧打马往回走,很快追上了小梅的同事。
小梅的同事确定他走时小梅还没有离校,但是已经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牤子二话不说,又返回学校,可还是没有见到小梅。
看校门的师傅还是很确定小梅老师已经离校了,他见牤子疑惑,领着牤子到小梅平时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察看,小梅的自行车果然不在那里。
这么晚了,小梅能去哪里?牤子有些担心。
牤子无奈,守候在回家的路口,等候小梅。
许久,一个人影向牤子走来,待那人走近,牤子看出是高老三,高老三双手插兜,戴着军帽,正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看着他。
“这不是幸福屯的大能人牤子吗?你怎么闲着没事跑这儿来了?”高老三一副怪腔怪调,“这匹马不错呀,听说你从草原领回两个小美妞,这马是陪嫁吧,你可赚大发了。”
“大冷的天,这么晚了,你不在家猫着,出来打野食呀?”牤子对高老三也没好气。
“还是兄弟了解我,可惜我没有你牤子走桃花运,这野鸡往你饭锅里跑,也特么不待见我,哥悲哀呀。”高老三冻得直哆嗦,说道,“不跟你开玩笑了,小梅在我家呢,邹杰请她去坐一坐,我是特意来请你的,走吧,陪哥去喝两盅。”
“哦,我就不去了,”牤子问道,“请问大所长,小梅今晚回不回家?”
“我倒是希望她今晚不回家,哥也好有个机会,谁知道呢。”高老三道,“这么说你是不准备给哥面子了,那可别怪我没请过你,你站这儿等着吧,我可是把话带到了,走了,撒由那拉。”
高老三撂下话,转身走了。
牤子得知小梅和邹杰在一起,也就放心了。
邹杰结婚的时候,牤子去过高老三家,知道他家的位置,牤子等高老三走远,骑马到高老三家附近等候小梅。
等了很久,终于见小梅推着自行车出来,牤子迎上前去。
原来,小梅今晚放学,邹杰邀请她到家里做客。
邹杰邀请小梅的目的,是兑现承诺,让小梅为牤子带回一本《党章》,同时给牤子捎口信,鹿山公社已经批复了幸福屯生产队的报告,同意幸福屯生产队成立奶牛组,比照手工业政策管理。
邹杰留小梅在家吃饭,小梅知道牤子哥会来接她,担心接不到她会心急,所以实话告诉邹杰,这才有高老三来通知牤子。
邹杰确实有意让牤子去她家吃饭,但是高老三心里反感,并没有诚心邀请牤子,回家反说牤子执拗不肯受邀。
小梅知道牤子哥在天寒地冻的户外等着她,在邹杰家草草吃过晚饭,心急火燎地起身告辞。
邹杰知道牤子还没吃晚饭,特意为牤子包了两张油饼,让小梅带给牤子。
邹杰和高老三送小梅到大门口,牤子打马过来,见到了邹杰。
“牤子,我生你气了,怎么这么外道。”邹杰装作生气道,“不把我当姐姐了?”
牤子无话可说,邹杰将公社批复的事告诉了牤子,牤子很欣慰。
与邹杰和高老三告辞,牤子和小梅步行往前走。
小梅把热乎乎的两张油饼递给牤子,牤子一边走一边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你慢点吃,别噎着。”小梅知道牤子哥在冷风中一直等着她,心里很感动,嗔怪道:“牤子哥,你真傻,怎么不找地方避避冷风?”
“我怕你出来找不到我。”牤子实话实说。
小梅不言语,心里那份温暖,让她对牤子更多一份爱慕之情。
“小梅,天黑路滑,骑车不安全,不如你把自行车放到学校,咱俩骑一匹马回家,明早我送你到学校。”牤子提议道。
“嗯,听你的。”小梅不仅没有反对,心里还尤其渴望在牤子哥怀里的那种悸动,只是有些害羞。
牤子陪小梅到学校,将自行车委托给看校门的师傅保管,两人像以前一样,骑上骏马赶回家。
两人骑在一匹马上,牤子搂着小梅,小梅倚靠着牤子,彼此都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激动和莫名的兴奋。
“牤子哥,我听说你走桃花运了?嘻~嘻~”小梅开起了牤子的玩笑。
“你都知道了?”牤子难为情道,“什么桃花运,狗屎运。”
“我猜刘彤肯定对你有意,看你咋办?”小梅在马上回头,撒娇地看着牤子。
“咋办啥?我已经回绝了。”
牤子想起这事就心烦,他原本担心小梅吃醋,没想到小梅并不在意。
“这么说,人家已经向你提媒了?”小梅问道。
“花喜鹊好管闲事,昨天晚上到我家去了,”牤子道,“今晚来接你之前,正好在奶牛场见到她,我当大伙的面回绝的。”
“干嘛当大伙面回绝人家,让人家下不来台,你真是。”小梅觉得牤子的举动不妥。
“事赶事赶上了,不吐不快,管他呢。”牤子道,“正经事忙不过来,这些人竞整些闲事,背后还扯老婆舌。”
“你不怕把大队刘支书得罪了,对你不利呀?”小梅替牤子担心。
“怕事不是何百胜。”牤子又想起了那句话。
“嘻~嘻~,那你就不怕我不高兴?”小梅故意测问牤子。
“怕,我就怕你吃醋,我这可不是怕事,是怕……”牤子没敢说后话。
“是怕啥?”小梅猜出牤子要说啥,羞羞地有意追问他。
“我是心里想,嘴上不敢说,这可是你追问的,非要我说,那我可就说了。”
小梅不好意思了,不敢勉强让牤子说,又着实想听从牤子嘴里说出那句话。
“想不想听?”牤子挑衅地问了一句。
小梅不敢言语,心里激动不已:“我不听,我知道你要说啥,你好坏。”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牤子用话刺激小梅,“小梅,我问你个事,你知道老婆的来历吗?”
“不知道,别问我。”小梅脸儿发烧,知道牤子要说的就是这个。
两个人就这样说着逗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幸福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