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让大黄狗给牤子传话,邹杰不相信大黄狗能听明白。
没想到,大黄狗还真摇着尾巴跑回家去了。
天上弯月星光,远处蛙声一片。
小梅和邹杰站在大门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边闲聊一边感受着山村夜晚的惬意。
闲聊不是目的,小梅不时留意牤子哥的家门口。
这时,二赖子吹着口哨从屯子东头一摇三晃地走过来,见到两位美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邹主任、小梅,你俩是不是在这等我呀?”二赖子赖皮赖脸道,“你俩吃饭了吗?我有好吃的,咱亲手烙的白面饼,要不要尝一尝?”
二赖子没有撒谎,还真从怀里掏出两张碗口大的白面饼来。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想不到你还会给别人东西吃。”邹杰笑着,“不要,不要,快收起来吧,难得你有这份心思。”
“你不是别人,是我的大恩人,没有你就没有我的明天,你俩不要,我趁热给百秋送去,再见,失陪了,您呐。”
二赖子说着,屁颠屁颠地向牤子家走去。
邹杰看着二赖子,对小梅道:“看没看到,二赖子知道奉献了,这就是爱情的魅力。”
小梅不语,心里对二赖子多少有一丝刮目相看。
再说牤子家的大黄狗,吃了人家的嘴短,怎能不帮人家办事,没准还有好处呢。
大黄跑进家门,被挡在了门外,这家伙有办法,爬上窗台向屋里“汪汪汪”。家人都明白,如果没什么狗认为要紧的事,它是不会这样做的。
牤子傍晚回家,吃过晚饭,见二赖子没来,他便在家多待一会儿。
现在二赖子来了,他讨厌二赖子和百秋在一起腻腻歪歪,见大黄扒窗台汪汪,便借机走出了房门,准备去社里。
大黄向牤子汪汪两声,前头带路。
它要干什么?
牤子跟着大黄一路来到了小梅家门口。
大黄见到小梅,张嘴吐舌头交差,可惜小梅没有了打赏。
“牤子,大黄太通人性了,小梅让它去叫你,它真把你叫出来了,”邹杰道,“牤子,小梅回来了,你也不说主动来看她,还得我陪着她在这等你。”
牤子一脸难为情,只顾挠头,哑口无言。
“大黄,跟我走,我去给你取好吃的。”
邹杰把空间留给了牤子和小梅,她招呼着大黄回了院子。
小梅见到牤子,不自觉地就想起了她和牤子哥马背上的情景,有些羞涩。
“啥时候回来的?”牤子打破僵局。
“也没多长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小梅道。
“你带班级的学生淘不淘气?”牤子很关心。
“哪有不淘气的,咱们小时候不也淘气吗?你记不记得,你还往我爸讲桌里放过毛毛虫呢。”
“咋不记得,叶老师打得我现在屁股还疼呢。”
“嘻嘻,你瞎说,多少年了。”
“你一说,好像昨天似的,当时,还是你求的情,他才放过我的。”
“他打你打得我心惊肉跳的不敢看。”
“记得咱们那时是耕读小学,二部制,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的,一个教室两个班,我上二年级,你在一年级,我不会做作业还得问你。”
“我可没少为你和昭男做作业,这辈子你俩都欠我的。”提到四姑娘,小梅若有所思问道,“那天你骑马送我去学校,昭男没生你气呀?”
“她生什么气?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牤子道,”你还别冤枉她,借枣红马是她替我告诉她爹的。”
小梅不再问,拿出母亲特意为牤子烙的韭菜盒子给牤子:“给你的,我妈特意给你烙的,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大黄吃完了邹杰给它的好吃的,又跑了出来,看着小梅递给主人的好东西,散发着香味,馋得它围着牤子转来转去,直吐舌头。
小梅拿出韭菜盒子给牤子,还说是母亲特意为他烙的,牤子有些疑惑不解,问道:“怎么还特意为我烙饼?你们吃了吗?”
小梅道:“当然吃了,快吃完想起你了,还是邹姐提醒的,这是我们吃完后我妈现为你烙的。”
牤子不知该说什么,这份情谊像炭火一样温暖和幸福。
似乎只有当着小梅的面把韭菜盒子吃掉,才能对得起小梅的妈妈、小梅和邹姐。
”牤子哥,你急什么,慢点吃,别噎着。”小梅顺便问道,“百秋的病怎么样了?”
“强多了,好长时间不犯病了,就是还有些神志不清,犯傻。”
“那太好了,”小梅又问,“听邹姐说,二赖子要娶百秋,你家同意吗?”
“我家如果不同意,你妈可是把你赌出去了。”牤子居然开起了小梅的玩笑。
“哎呀……别提这事儿。”小梅竟然踢了牤子一脚。
牤子一个躲闪,韭菜鸡蛋馅掉落在前襟上。
小梅急忙掏出手绢给牤子,牤子拿过手绢就擦,擦完又递给小梅。
“脏兮兮的,我不要了,你留着吧。”
小梅说完,饱含深意地看了牤子一眼,羞答答地跑回了家。
这是什么意思?傻瓜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幸福来得太突然,此时的牤子一脑子茫然。
牤子回到了社里,这个夜晚彻夜难眠。
深夜里,老顽童打着呼噜正在酣睡,他偷偷地点亮马灯,欣赏那块绣着几朵梅花的手绢,虽然带着擦拭的油渍,但是泛着淡淡的馨香,他哪里舍得清洗,就这样留着,留着它就留住了梦。
小梅今夜也一样难以入眠,送给牤子哥手绢,抛出了这个橄榄枝就意味着她心有所属。
感谢今晚天作巧合,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虽然还没有挑明,还没有媒妁之言,但一切尽在不言中,只待一个季节,瓜熟蒂落。
今晚,只有邹杰心神不宁。她的心里在和自己做着思想斗争。
她不敢想接下来将如何面对让她无可挑剔的一家人,如何面对这个把自己已经融入进来的温暖的家庭。
不能让这样的家庭受到冲击,不能让自己当作亲人的人受到伤害。
不行,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放弃组织原则,必须把革命事业进行到底。
“姐,你怎么翻来覆去不睡呀?是不是又想姐夫了?”小梅轻声地问。
“你不也没睡吗,是不是还想你的牤子哥呢?”邹杰反问。
“才不是呢,我是看你没睡,我才睡不着。”
“你是幸福得睡不着,我是睡不着难受。”
“你就拿我说笑,不理你了,睡觉。”
“小梅,姐不跟你说笑了,问你一个问题。”邹杰道,“我以你我打个比方,咱俩永远是好姐妹,但姐是一名革命干部,假如革命工作和你我的个人情感起了冲突,你说我该怎么办?”
“当然是革命工作重要了,个人情感是小,革命工作是大。”
“理是这个理,可是做起来是一种折磨。”
“姐,你是不是遇到啥难事了?”
邹杰沉默不答,半天才道:“小梅,你明天提醒一下叔叔和婶儿,晚饭的时候我说的话千万不要不当回事。”
“嗯。”小梅预感到了什么。
这一夜,小梅有好多话想问不便问,邹杰有好多话想说不能说。
星期天的早晨,小梅背地里向父母转达了邹杰昨晚让她提醒的事情,叶坤和小梅妈以为是政策马上有变,感谢邹杰的善意提醒。
可是,邹杰在吃早饭的时候突然提出从明天开始就不在小梅家吃住了,准备到其他社员家吃住几天,理由是想深入了解一下社员生活,这让叶坤、小梅妈,包括小梅都没有想到。
两件事情凑在了一起,叶坤察言观色,从邹杰身不由己的表现和不安的神态中预感到了危机,而这个危机十有八九与他们家有关。
邹杰肯定有难言之隐,估计要有事情发生,到底是什么事?不知道,只能未雨绸缪,按照邹杰的提醒早作打算。
小梅周末在家本想洗洗涮涮,邹杰建议她学骑自行车。
邹杰有她的想法,小梅每周都要往返学校,邹杰在幸福屯蹲点即将结束,她不可能经常接送小梅。
另一方面,调查工作组马上进入,小梅家是重点调查对象,为了避嫌,邹杰至少暂时要与小梅一家人保持距离。
是否适合与小梅同住招待所也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邹杰答应尽快为小梅弄一张自行车购买票,如果这件事办成,小梅无论是住招待所还是回家居住都很方便。
小梅接受邹杰的建议,邹杰没有时间亲自教学自行车,小梅的弟弟小光成了小梅学车的帮手。
梳洗打扮,吃过早饭,小梅和小光推着自行车上路,屯西的大道成了练车场。
春耕会战正在收尾,幸福屯的社员们还是分成几伙,主要劳力去种大田,妇女和半拉子劳力到山边、沟塘和大田的地头种一些杂粮和经济作物。
大田的地头种上黄麻,小片荒地种上荞麦、红小豆和绿豆,山边种一块糜子,靠山冈的沙土地栽上地瓜、土豆,沟塘坝梗也利用上,种上窝瓜和角瓜,又选一片好看管的地种上向日葵。
邹杰先到大田看看,为大伙鼓劲儿。
见到王奎队长,她向王队长提出想到其他社员家吃住的想法,简单说明了原因,王奎队长尊重她的意见,她选定了花喜鹊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