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
眼下所遭遇困局已经超出池砚舟经验范围以内，他参加工作以来尚且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早前虽是被陆言怀疑，在警察厅内遭受酷刑。
可也无非是普通任务泄密之事。
加之柳滦前辈舍命相救，使其得以活命。
但如今事关细菌武器，怕很难有所良策。
夜里归途中池砚舟心思难以转动，方方面面办法非他不想，实乃没有思路。
……
……
一日开会商讨结束，宁素商、李万山天黑后才回来，如今一同进入李万山住所内。
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李万山坐下，声音都有些干涩说道：“市委、省委、特委同志今日商议此事，都表示很难让两位同志撤离冰城。”
“池砚舟背后牵扯重大，想要撤离不易，单单安排他独自撤离，想来他是万万不会同意。
徐妙清、徐南钦对他都有救命之恩，他不可能不顾及家人安危。”宁素商说道。
警察厅内的潜伏之位是鲜血换得，池砚舟一人不可做主。
可你现在安排他撤离，就表明要丢掉警察厅特务股股长的潜伏之位，那么这样的情况下，池砚舟当然会选择保护徐妙清与徐南钦。
“郑可安处的问题相差不大，有关牵连人员众多，想要安排撤离是不可能的。”
“加之地方分室已经做了严密布控，撤离一事已经成为空谈。”
“特委今日出席会议的同志，说郑可安在之前就给他们送过消息，说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让保全池砚舟。”
“她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吗？”
“郑可安是当事人，她比我们更清楚具体情况，她由特委直接负责，特委此前就想要安排她撤离，但就是考虑到其他方面的问题，和池砚舟的潜伏工作，郑可安选择不撤离。
亦是想要掌握更多有关平房区的消息，揭露敌人丧尽天良的恶行，便提前做好了安排。”
“这……”宁素商现在心情不佳。
郑可安早就料到会有一难，但为了抗日救国大局考虑选择静观其变，同时安排好了后续。
那就是，如果暴露便保全池砚舟。
因为她是被敌人直接怀疑的存在，哪怕池砚舟这里不露出任何破绽，她最终的下场也很难善终。
那不如保护一人继续潜伏。
这等魄力很少见。
郑可安如此家境选择抗日救国，且为之愿意付出生命，从此前对方哪怕身中细菌病毒，都要将情报送出来，就可见决心。
这么好的一位同志，现在就要眼睁睁看着对方去死，这种心情很难用言语去描述。
且她的死是为了保全池砚舟。
日后池砚舟在这个位置上，又将背负多少东西？
池砚舟确实已经背负了不少，可并非你背负过就不在乎，每加重一次那都是不同的意义。
多一分一毫都将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活！
死！
活着的往往更痛苦。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宁素商颇为不甘的问道。
“组织同志也想要有更为妥善的办法，可我们都明白敌人不会给我们时间，这类事情很难再有机会。”
你说营救？
你只要营救，就证明郑可安的身份。
池砚舟同样坐实反满抗日成员的身份。
到时候哪怕是你真的将人营救走，首先你离开不了冰城，会遭遇严密的搜捕。
池砚舟这里敌人会用徐妙清和徐南钦性命做威胁，你说池砚舟能忍得住不现身？
郑可安这里郑良哲也会被用来当做人质，命悬一线之时你让郑可安老实躲藏？
这些都是不现实的。
且考虑大局确实应减少损失，敌人细菌武器一事暴露过一次后，哪怕郑可安这里没有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日后只怕也不会再获得相关的情报。
因敌人会加强保密。
甚至吉葉秀樹日后都不会再获悉平房区内的情报，郑可安又要如何获得？
可池砚舟若能留在警察厅特务股内，那么对情报工作而言是很重要的。
郑可安都明白这一点，才会提前做安排。
宁素商无奈说道：“所以郑可安其实早就猜到会有这件事情，池砚舟见她时她却没有说出来，甚至连她的安排都没有告诉池砚舟。”
“她是怕自己的安排被池砚舟知道，对方不配合她的行动。”
“让其眼睁睁看着她主动牺牲，池砚舟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组织同志现在也担心这一点。”
理智！
事到如今组织同志考虑问题是理智的，或者说是冷血的。
可是这对组织同志而言也是一种折磨和煎熬，他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往往那些命令也是咬着牙下达。
因为他明白，若是不作出这样的命令，只会让情况更加糟糕。
“市委是这一次事情的负责人，具体要如何做？”宁素商说道。
“意思是不告诉池砚舟实情，暗中推动计划按照郑可安的安排进行，将其从被怀疑中剥离出来。
他毕竟是没有机会接触细菌武器一事的情报，只要郑可安这里的行动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池砚舟是可以安然无恙的。”
“可到时候他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哪怕明白要以大局为重，但我担心对他的心态影响会比较大。
潜伏工作如履薄冰，这样的心态影响，或许对他而言是很致命的。”宁素商有这方面的担心。
潜伏情报工作人员是需要理智，可是你能保证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都可以面色如常不受影响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关系你本身的事情。
“听特委同志的意思，郑可安会在最后向池砚舟道别。”
“若真如此，更为残忍。”
“国将不国，是敌人对我们残忍。”
对话到这里两人都没有再开言，因为这一次的事情，其实作为当事人的郑可安早有计划。
细菌武器参与先前作战很重要，但这个消息是提供给苏方的。
若是让市委这里同时损失掉两员大将，肯定是不划算的，原本池砚舟是不参与这个行动的，根本就没有交集。
最后是没办法，才让他参与其中。
沉默片刻之后，李万山说道：“你给池砚舟回信，就说此事组织已经知晓，让他保持警惕负责调查，若是发现郑可安疑点定要汇报地方分室，小心是地方分室故意透露线索试探你。”
“地方分室肯定会故意透露线索。”
“所以你不汇报，就大有问题。”
“汇报之后，地方分室的故意试探，只是没有办法查出池砚舟的问题，但对于这件事情他们不会放弃。”
“这时郑可安会明白要如何做的，她会亲自向池砚舟传达后续的任务安排。”
“我明白。”宁素商叹了口气说道。
沉重的话题结束，宁素商这里就起身离开，回去要将情报投入信箱，将由徐妙清交给池砚舟。
但她很清楚这件事情对池砚舟而言，肯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你既然已经走上情报工作这条路，其实就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
郑可安这里牵扯太多，哪怕当时猜到可能会被敌人怀疑，也已经失去了撤离的机会。
只能希望敌人这里能泄露情报的点很多，可以让郑可安活命。
但今日见到市委同志的时候，才知道日本人将他们这里可能泄密的人员，已经秘密处死了几人了。
这几人可都是日本人。
连日本人他们都可以秘密处死，你郑可安能逃过一劫吗？
现在留着你进行调查，无非是想要掌握更多线索，和查明池砚舟的身份罢了。
也正是明白了这一点，特委这里的同志才做出了安排，也同样是郑可安早前的安排。
……
……
池砚舟现在完全不清楚组织这里的商议结果，他更加不知道郑可安早有安排，他当日约对方见面，郑可安没有任何表现。
他以为对方是不知情。
谁知道反而是当着池砚舟的面演戏，她没有将这件事情告知。
换言之郑可安早就想过，两人都被怀疑之后，是没有办法联系组织的。
因为那个时候也不用联系组织，郑可安可以告知池砚舟如何做，从而解决这一次的麻烦。
更加准确的说，应该是解决池砚舟的麻烦。
但既然池砚舟说自己有联系组织的能力，郑可安就没有拒绝，因她担心自己这里拒绝，让池砚舟有所反应，从而识破她的想法。
所以说至始至终是池砚舟被蒙在鼓里，包括现在也是。
今夜回到家中，池砚舟在房间内对徐妙清问道：“情报可曾送出？”
“已经安全送出，但是没有回信。”
信号池砚舟也告知徐妙清，所以今日回来时她多有留意，没有发现信号。
池砚舟当然明白不会这么快，虽然事态紧急，可也事关重大，组织方面需要商议的时间。
“应该明日就会有回信，你明日多注意。”
“好，你这里情况？”
“老样子。”
池砚舟没有刻意去感受，但是他很明白跟踪监视肯定还在，这一次的危局不好度过。
所以他才提前安排后事。
让徐妙清这里能安然无恙。
面对池砚舟此刻的坦然，徐妙清真的是难以安心，你安排的再好她也不想看着池砚舟牺牲。
但同样明白这个时候不是添乱的时候，所以今日的徐妙清强忍着没有说一句题外话，她需要让对方完全不为自己担心，全心全意去应付眼前的麻烦。
这是她作为妻子应该做到的。
池砚舟当然也能看出来徐妙清心中所想，但他也相信对方是一个坚强的人，哪怕真的到了最后一刻，他希望将影响降至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