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边的黑暗中,我沿着小径缓步前行,脑子里想的全是生死,我还没到30岁,我就开始想这些比事了,这很不正常。
我想起哈市的两个老头,老头A无儿无女,一辈子未婚,后来去了养老院,邻居有次看到他,说他蜷缩在一张床上,被男护工和院长轮流殴打。
场面惨烈,动静巨大。
老头B儿孙满堂,膝下子女众多,但不可避免的,老头B的下场也是养老院,老头B都九十多岁了,他儿女都快七十了,没精力去管他了。
在那里,老头B同样没少挨过揍,养老院有个膘肥体壮的妇女,总来陪他说话,每说一句,妇女就笑着狠狠抽老头一大比兜子,还用刚擦过厕所的抹布往他嘴里塞。
我说这人间,就是一大片苦难的田野,所有人都蹲在田里头,守着那干涸的土壤,每当土壤里长出点什么,人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摘下它,吃进嘴里,咽进肚里。
可毫无例外,这片田野里生长出的所有作物,都是苦到悲痛,苦到撕心裂肺的,即使有个别甜枣,回味到最后也是苦的。
直到有人毒发身亡,他的尸身会成为田野的养分,在一具又一具尸身的滋养下,田野会生长出更苦,更悲惨的作物,供生者食用。
请诸位牢记上述这段话,要考。
幽闭的小径中,我问青丘:“师父,你怎么看陈山火对不老泉的描述?”
“神性?这世上真的有神性吗?”
野狐禅世界同步到了深夜,青丘躺在树下,嘴里叼着一根草,仰望头顶的璀璨银河:
“当然有,有了神性,你就能随心所欲地开发幻术了,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事,749局的那些特殊能力,你亲眼目睹过,你就说你馋不馋嘛。”
我微微一惊,赶紧找了块地坐下:“你是说,只要在不老泉泡个澡,我就能通过幻术,将那些能力模仿出来?”
青丘翘起二郎腿:“别的无所谓,有一个你必须要模仿。”
我和青丘齐身道:“妇女的因果律!”
是啊,这个能力实在太霸道了,S-这个评级名至实归,起死回生也倒罢了,关键它能顺带着颠倒阴阳,扭转胜负。
我如果能模仿出因果律,即使最后败于郑青海手中,我也能凭借此术翻盘。
这对我的实力,无疑是巨大的提升。
沉默打坐了片刻,我又问青丘:“可是即使有了神性,我好像也无法破解郑青海的幻境。”
两个幻术师斗法,最大的可能是两人同时出手,同时进入对方的幻境,但幻术师内斗的场面很少见,假如人间这十五亿都是修行人,那每一亿个修行人中,未必能出十个幻术师。
这十个幻术师中,理论上不可能有任何一个能活到修罗境。
有人把幻术的起源,归到古代藏区佛教密宗的分支,但学习幻术,的确是一件很容易让人失心发疯的事。
比如我,我总是找青丘说话,那有没有可能,青丘根本不存在,他只是我成为精神病人后,臆想出来的虚无角色呢?
青丘阅读了我的内心,笑道:“你能产生这种怀疑,就说明你已经失心疯了。”
“如果郑的幻境,真有陈山火描述的那般霸道,那么光有神性和诸行无常,依旧是不足以破解的。”
青丘收起笑容,皱眉:“我起初很质疑陈的描述,郑就算是人间最顶级的幻术师,可他终究不是阿修罗,他的幻境又能厉害到哪去呢?”
“直到陈说,郑青海是罗红衣在人间的代言人,由罗直接供给他高维能量,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也就是说,郑罗这对组合,是咱俩的加强版?”
青丘也很无奈:“是啊,我都不能给你传递高维能量呢。”
“先去不老泉瞧一眼吧,我能感觉到,那里隐藏着破解郑幻境的因果,不过李狐狸,我要提前警告你,不老泉本身,也是一场幻境。”
我站起身,稍稍拍打裤子上的土,继续前行,我已经是阿修罗了,我惧怕的应该比之前少很多了。
来到小路尽头,前方是一大团黑雾,黑雾前方守着两个老挝土人。
两人脖子上都长满了蛇鳞,其中一人朝我伸手,用生硬的汉语道:“入场卷!”
我将四姐家找来的入场卷递过来,那人接过来了眼,让开位置,我深吸口气,径直走进黑雾中。
至此,我正式进入了幻境·不老泉。
我以为阿修罗无所畏惧,我们这一族凶猛好战,武力为尊,从不知恐惧是何物。
必须承认,我小瞧不老泉了。
在进入幻境的瞬间,我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中,四周都是灰蒙蒙一片,楼房,街道,路人的脸,统统是灰色的。
天阴的快死了。
从建筑物的外表来分析,我无法分析出幻境所在的年代,这有点像民国年间的下海市,又有点像刚解放后不久的下海市,总之是下海市就对了。
空气中有一股柿子发霉的味。
需要说明的是,不老泉是可以通过诸行无常破解的,甚至不用诸行无常,八字真言都可以破解它,我不能这么做,我必须顺着线摸到头,才能找到真实的泉眼所在。
所有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奔跑,我穿过铺着电车跪倒的街道,拦住一个人问他:
“你们这是急着去哪?”
那是个面黄肌瘦,旧时车夫打扮的男人,他面无表情打量着我,回答道:“去火葬场。”
我:“去那干嘛?”
车夫:“当然是火化啊,今天是火化的黄道吉日,错过今天,下次要等好久。”
我皱着眉:“可是,你明明是活人。”
车夫脸色古怪起来:“正因为是活人,才要趁早去,疼也只疼一次,死了再去?想的美!哪里的火葬场都是这样,只火葬活人!”
我后退一步,嘶地倒吸了口寒气。
车夫不再理睬我,跟随人群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