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焕见冬涉川倒地,心里内疚。白白牺牲望渠不说,日后终究是无颜再见女萝。
真是天道往复,天地不仁。
见眼前的冬涉川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又站起来,惊喜之余,雷焕也在心里起了疑:
先是疾恶瘴气,连我这空明境都得有先天罡气护体,催动化境才能无碍。此子却根本不受其伤害。再是天罚,即使是我这般境界,也不敢说能挨过几劫。就是侥幸挨过,内丹也必受损。更何况如今我也被疾恶瘴气所伤,怕是一道也受不住。怎么竟连天罚也伤他不得?可此子内元中并无蹊跷,体内也无修为,身上更无灵符法宝护体。这四泽七山九界之中,哪有这样的人呢?
想到这,雷焕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女萝……
冬涉川见雷焕看着自己惊诧的眼神,心中也纳闷:
怪了,怪了,怎么这天罚打在我身上,越发的不疼不痒了呢?只觉得小腹里有什么东西随着雷击上下左右乱窜,像是要把我撑开一样。
聊苍可是气坏了,心道:你是不疼不痒,罪全让我受了。这重明鸟的眼珠子还真是小看了,这么劈也劈不开。这雷好像都劈在我身上了。这数万年的法身,难道要被几道雷废了?
众门人见状兴奋起来。
“快看快看,小师弟又站起来啦!”
“看来这小子脑子没坏!”
“我都想拜他为师了。”
说此言之人,顿时遭到周围师兄弟的白眼。
魏四邻见小师弟大难不死,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听到门人对冬涉川的赞美甚至崇拜,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消失了。
卓逸城暗自思忖:
没想到雷焕座下还藏着此等人物,年纪轻轻竟能肉身不陨。这还了得!想来今日雷焕跟这小子,一个都不能留。
卓逸城虽爱才,但才不为己用,只好心一横,手指冬涉川喝道:
“好小子,我看你能挨到几时!经天雷劫,第五劫,开!”
又一道天罚经雷,向着冬涉川而来。
啪……
打在身上的瞬间,地上的裂缝炸开一尺宽。
冬涉川没防备,差点陷进裂缝里。双腿不觉又叉开些。小腹内乱窜的东西,让他有些难受。一颗颗汗珠从脸上落下来。
雷焕见他背身弯曲,手捂腹部,关切道:
“川儿,别逞能,已经可以了。余下两劫,让为师来领受吧!”
冬涉川回身看雷焕,强忍着苦笑道:
“师父,晚了。现在就是我同意,天上那个老东西也未必同意。你就让我尽了徒弟本分吧!”
卓逸城不想多给他喘息的机会,接着喝道:
“冬涉川,休得胡言乱语。经天雷劫,第六劫,开!”
再一道天罚经雷,向着冬涉川而来。
啪……
冬涉川脚下的地缝又裂开些许。
众人看着屹立不倒的冬涉川,似乎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期待着赶快行完天罚了事。
就在此时,卓逸城暗暗催动黅天之气,一团褐色灵光腾起。他修习土德,有吞天彻地之功,化境已至空明境第九重。
雷焕一心关切徒弟,加之天雷的力量本就强大无比,导致他并没有注意到地面和卓逸城的变化。
卓逸城心道:此子若不除,将来势必强于雷焕。青水之泽好不容易成为我囊中之物,决不能让他们有反击的机会。
“经天雷劫,第七劫,开!”
啪……
卓逸城登临法象体,身后显现出巨大法身,在行罚之余,还随之开出一道尺天寸地。
冬涉川脚下的地缝裂开几丈宽,瞬时将他吞噬,又快速合拢。
丁若瑜眼睛瞪直,大喊:
“小师弟,不好……”
雷焕眼疾手快,见势唤出开阳。剑气直逼下去,炸开冬涉川所陷之地,却不见其踪影。
雷焕剑指卓逸城,怒道:
“卓逸城,你竟然动用私刑。若我川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拿命相抵。”
卓逸城哪管雷焕说什么,催动化境,将冬涉川拿捏在掌骨之间。
不知在何处,只听见冬涉川若隐若现的叫喊。
“啊……”
原本用天罚除掉雷焕的图谋,怎么能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毛头小子打破?
众人傻眼,没想到一方护主竟会对一个毫无修为的门人起杀念。
卓逸城见雷焕已红了眼,正合心意。
如今冬涉川便成了卓逸城手中的引线,逼迫雷焕就范。他好以清理门户之名铲草除根、排除异己。
雷焕重新腾起丹天之气,催动化境欲与卓逸城一决生死。
卓逸城一边收起河图,一边轻蔑道:
“师弟,你当真要为一个顽徒,与我一战?”
此言一出,雷焕也有些顾忌。眼前的卓逸城已不比当初的手下败将。如今想救川儿,也只能看天命造化了。
雷焕催动九阴纯火,深红色烈焰蔓延开阳剑身,发出声声剑鸣。
“卓师兄,你不念及同门之情,也应固守为道之本。冬涉川代师受罚,何罪之有?他能舍命救我,难道我坐视不理,任凭你诛杀他不成?”
只见雷焕催动天蚕印,随九阴纯火形成一道剑气直逼卓逸城。
卓逸城见他出招也不躲闪。
“雷焕,如今我已觉醒法象体。这屈屈九阴纯火就想焚我?
卓逸城催动厚土咒护体,那剑气刚至便被吞噬。九阴纯火在他周边,他竟无禁制,任凭纯火炼化,肉身却安然无恙。
“师父的九阴纯火已是天火,这卓师叔竟然……”
尺天寸地之间又传来了冬涉川的惨叫。
“啊……”
哈哈……哈哈……
聊苍此时颇为痛快。
“小子,还以为你要上天!怎么样?这入地的滋味不好受吧?”
"夹……夹……”
“啊,你说什么?”
“夹起尾巴做人!”
聊苍嘴上又没占到便宜,想想现在也无力救他,索性就让他吃点皮肉苦头。
雷焕心想:天罚时川儿都没这般痛苦。看来卓逸城现在的境界,不是我能攻破的了。再不救出川儿,恐怕……
雷焕救徒心切,想速战速决,迟则冬涉川的小命怕是不保。无奈之下,他只能祭出博山炉。
“师兄,今天注定是岱渊浩劫。为救川儿,我与你同归于尽吧!”
雷焕催动博山炉,腾至空中,狂风呼啸,天光暗淡。
正欲施法,博山炉被五气经天图禁制了。
卓逸城嗤笑道:
“雷焕,五气经天图面前还敢造次,这就是你执迷不悟、不知悔改了。去九界轮回找你的徒儿吧!”
卓逸城推动裂天诀,只见雷焕周围一丈方圆之内,天塌地陷,如五雷轰顶一般。
雷焕催动天罡诀抵御,开阳在上古神器面前也变得黯然失色。
“师父的丹天之气被压制了。”
“这样下去,师父扛不了多久啊!”
魏四邻看了一眼丁若瑜和霍希音。
“两位师妹,如今师父和小师弟有难,我等不能袖手旁观。我愿与师父共进退。”
丁若瑜和霍希音冲他点了点头。
此时乘鼎境的门人听了魏四邻的话,纷纷催动化境,合力要破除卓逸城的裂天诀。
“对,我们与岱渊共存亡。”
此举让卓逸城更为恼怒。
“尔等放肆!看来这青水一方皆是恶徒。本来还想留你们一脉相承,如今别怪我大开杀伐了。”
卓逸城再度登临法象体,催动翻天覆地。但见得众门人所在之处地动山摇。霎时间,已有人化为尘埃。
冬涉川在禁锢中与外界隔离,那真空般的黑暗死寂一度让他无所适从。尺天寸地对他的炼化也让他浑身疼痛不已。
绝望之际,娘和藤伯的面容就出现在泥石之间。娘在向他招手,藤伯面带微笑。他离他们这样近,却无法触及。那黑暗犹如疾恶瘴气,只一瞬间便把娘和藤伯驱散了。
冬涉川闭上眼睛,慌乱的心神从身体的疼痛中收拢回来。
难道天罚都挨下来了,却要丧命在这老头手中吗?不行,就这样死了,秧儿怎么办?娘和藤伯的仇怎么办?望渠的公道怎么办?
为道不端,我就与这些不端之人为敌。若是大道不公,我便与这天道为敌。我冬涉川既然不像常人一般容易生,也绝不像常人那般轻易死!
正思量时,怀中那块九孔碧玺暗暗发光。困住他的砂石厚土仿佛收到什么信息一样,渐渐失了力道。他感觉自己的禁锢在慢慢松懈,直至他在这个空间里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忽听得不远处惊叫声、惨叫声、哭嚎声响彻耳骨。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何事,只听得门人们如此哀嚎,便心下一悬,难道雷焕被卓逸城杀了?他不会真要毁了岱渊吧。不好,我还要去救秧儿。
想到此处,冬涉川又气又急,心中一股怨力升腾。他忽然觉得体内的禁制之力正在加剧,难道是天罚和这禁锢同时发难?我该如何逃出去呢?
冬涉川不知道这是聊苍和重明鸟的睛瞳在博弈,只觉得身体受到前所未有的折磨。
栖云阁殿前,两厢对垒,一片狼藉。
魏四邻望着霍希音,满腹的衷肠还未来得及倾诉,就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他深情且绝望道:
“希音,看来你我终是缘浅。如果有来生,一定要记得我……”
说罢,想着枉费了这些年,竟落了滴眼泪。
霍希音正全力招架,痛苦不堪,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丁若瑜将这些尽收眼底。她想着这些人都有心中牵挂,唯有自己孑然一身。来这世上一遭,又图什么呢!
雷焕见门人遭屠,眼前惨状让他痛心不已。恨只恨自己修道不精,如今还不能觉醒归元体,无法与卓逸城抗衡。
悬掌提起九霄劫火,橘红色的烈焰充斥在周围。化境被他逼至空明境第九重伪境,距离觉醒归元体,只有一步之遥。
卓逸城看着雷焕在做垂死挣扎,不耐烦道:
“雷焕,你如此强行冲破化境,是想自爆吗?真是个庸才。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到我?这只会让你的徒弟们了结得更快。”
说罢,卓逸城还是腾空而起,唤起厚土咒。
众门人见雷焕已将化境突破极限,知道岱渊大势已去。
“师父,不要啊……”
“师父,来世我们还做你的徒弟。”
众门人放下武器,齐齐跪倒。正欲向师父行礼,只听见:
啪……
数不清的泥石化成粉末,直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你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那是……”
“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