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那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甚至连那道属于降谷零的浅淡的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酒井野看向门口,黑发紫眸的女人悄无声息,正静静地看着他。
像是隐匿在黑暗中的匕首。
带着刺骨的寒意。
只是这股寒意,他感知不到分毫。
放下捂住耳朵的手,酒井野眼神呆滞。
无人能看出他眼底弥漫的郁气。
人是贪婪的生物。
几乎整整一天,耳边时常响起那道清悦干净的男声。
即便偶尔会穿插进一些其他难听的声音。
但这种仿佛那个人始终陪伴在身旁的感觉令人沉迷。
此时所有声音猝然消失。
酒井野才发现他已经习惯下意识倾听那道呼吸声。
他似乎开始妄图索要更多“报酬”。
不知道降谷零能不能多摸摸他的头。
或者触碰其他地方……
思绪忽然混乱,奇妙的躁动再次涌动,感受到耳廓的烫意。
酒井野摇头,尽力甩去脑海中朦胧的画面。
最后只留下一个想法。
他想要继续和波本一起工作。
但可惜至今他还没能成功转正。
酒井野叹气,“骗子小姐,能告诉我你的老板是谁吗?”
骗子小姐的演技不太好。
还很啰嗦。
不过为了能更快让自己转正,酒井野自认已经努力忍耐,没有指出骗子小姐的缺点。
他尝试表明自己的真诚,“我已经听从你的暗示潜入办公室。”
从开始搭话,骗子小姐就在暗示他这间办公室存在与这次任务相关的情报资料。
而他也没有抗拒她的好意。
“你想在这里杀了我?”
不。
藤本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背对着月光,黑暗中她看不清“神田”的样貌。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看到似乎有一头“怪物”正凝视着她。
听到陌生的少年音,女人强迫自己脱离那种陌生的恐慌。
这间办公室已经不再封闭,原本准备的麻醉装置失去作用。
她呼出一口气,试探着向酒井野走去,“不,我并不想杀你。”
酒井野点头,十分信任骗子小姐,“嗯,你杀不了我。”
藤本语塞,她无法否认这个说法。
距离酒井野只剩三米,她脚步顿住,没有尝试更进一步,“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仿佛是在担忧友人,藤本语气急促起来。
“神田现在在哪?”
“不知道。”
神田不过是贝尔摩德上网搜索深山时,在上一季度新品发布会的视频中发现的集团员工。
非常巧合,他和酒井野的身型正好相仿。
而酒井野也只在打晕他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至于现在他在哪里,他不知道。
酒井野再次耐心反问,“骗子小姐的老板是谁?”
藤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说过,我只是深山的人。”
第一次,酒井野发现自己原来没什么耐心。
下一秒,即便早有防备,在酒井野动手的瞬间,藤本依然无法看清他的动作。
只是本能后跳。
但没有任何意义。
少年的速度出乎她的预料。
不过刹那,脖颈处的压迫感令她错愕。
张开嘴,她想再说些什么,可“神田”没有给她机会。
深沉的黑眸倒映不出任何色彩。
藤本第一次深刻感知到原来死亡近在咫尺。
她握住酒井野手腕,却仿佛钢铁般无法撼动毫米。
生存本能让她嘴巴不断张合。
但仅仅一秒,她眼中所有的惊疑和恐慌成为永恒。
呼吸停止。
上颈椎骨已经被扭断。
松开藤本软绵绵的身体。
酒井野蹲在她身旁,抽出放在她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和员工磁卡。
以及似乎是信息干扰器的小型道具。
踩碎干扰器,酒井野没有浪费时间,收起手机磁卡,离开已经和大厅联通的办公室。
“酒井。”
走到电梯门口,降谷零的声音再次传来。
仿佛能看见他此时的情况一般,他询问道,“你杀了那个女人。”
思索片刻,酒井野第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把工作搞砸了。
他好像没能问出什么情报。
将原本随意塞进口袋的手机慎重地放进靠心口处的内侧口袋。
酒井野语气低落,“对不起。”
“没关系,那人没什么用。”
降谷零低头,放大笔记本屏幕中央的照片。
一名黑发紫眸的女性站在神田身旁。
打开不久前百加得发来的资料,降谷零不咸不淡地轻叹。
“她只是个被抛弃的诱饵。”
无论死还是活,对于那位真正的叛徒来说,能让他们认知到那个女人的存在。
就已经达到目的。
藤本柚子,组织底层成员,两年前在FBI逃离组织后进入组织的新人。
同时与宫野明美称得上是朋友关系。
贝尔摩德幸灾乐祸,“啊啦,雪莉她成为被叛徒选中的替罪羊了。”
宫野明美可是大黑大厦顶楼酒吧的常客。
那个女人给出的暗示不仅仅只针对于酒井野。
更是为了让酒井野背后的他们意识到大黑大厦这个关键信息。
她从一开始就看出“神田”的伪装。
而这也是他们丢出的饵,酒井野可没有一点演技可言。
“如果那人没有背叛组织,”贝尔摩德不由感叹,“我或许可以和他成为朋友。”
都是想看宫野姐妹倒霉的人。
“我想你应该不会喜欢那个蠢货,”降谷零仍在翻阅有关藤本柚子的信息。
“我记得你所说的雪莉就是那位大人看重的研究员。”
他从未接触过研究所那群人。
却也知道一些不怎么重要的边缘情报。
“那样的人可没有背叛组织的必要,这只替罪羊找得可不怎么完美。”
除非组织对宫野明美出手。
没有说出这个可能,降谷零目光微顿,抬手轻敲通讯器,“酒井,可以出来了。”
盯着电梯屏幕上不断向他所在楼层变化的数字,酒井野转身走进安全通道。
走向顶楼。
有人上来,而他不想浪费时间。
踢开挂着锁的铁门,酒井野走到天台围栏边,向下张望。
墙面平滑,没有任何能用来借力的物体。
整整三十层,即便是他也不可能鲁莽跳下去。
听着耳边隐隐传来属于降谷零和贝尔摩德的交谈声,酒井野有些急迫。
而此时几乎一半的楼层都已经亮起灯光。
包括他原本所在的楼层。
那个女人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发现。
跳上围栏,酒井野半蹲在围栏上,手握住栏杆,身体前倾,向外眺望。
闹市商区,楼下霓虹灯影璀璨。
只有不远处的公园尚存在几分绿意。
——如果被老板发现,我们都得玩完。
原来那位骗子小姐比想象中要聪明一点。
但不多。
“波本。”
正思索那位深藏在暗处的叛徒究竟是谁。
通讯器内忽然响起酒井野轻柔的声音,“摘掉通讯器。”
降谷零挑眉,虽然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但也没有故意对着干。
以为酒井野是有什么事想单独对她说,贝尔摩德好奇,“酒井,你……”
“轰——”
剧烈的轰鸣声不由分说地穿透大脑。
贝尔摩德表情扭曲了一瞬,摘下通讯器,抬眸看向大厦。
顶楼黑烟缭绕,灯影折射下,无数“星光”从顶楼坠落。
耳边仍有嗡嗡作响的尖锐爆鸣声。
贝尔摩德皱眉,但没等她说什么。
爆炸声再次响起。
降谷零没有移开视线。
他清晰地看见在爆炸声传入他耳中之前,有道黑影从顶楼破碎的窗口一跃而下。
却被裹挟着火光的气流冲向半空。
仿佛划过天际的流星失去所有光辉,与夜色融为一体。
最后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