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下旬,冬意不减。
站在街边,少年只着单薄卫衣,分外醒目。
除去那身与街旁行人格格不入的打扮,那张冻得雪白的脸也格外吸引人。
“咔嚓。”
酒井野摇头,晃去头上的露水,只当没听见手机拍照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仿佛捕捉到什么,眼底的雾气消散。
却又在转过头的瞬间染上纯黑的色彩。
“不好意思,能把我朋友的照片删掉吗?”
模样年轻俊美的男人笑容温柔,轻声细语提醒双颊涨红的年轻女性。
“下次记得没取得别人同意不能随意拍照。”
年轻女性连连应声,也顾不上碰到帅哥的欣喜匆匆离开。
回过身,与酒井野对上视线,看清那双夹杂着控诉的黑瞳,降谷零莞尔。
他拉下搭在下颚的围巾,呼出一口冷气。
“酒井,你不该让别人留下你的照片。”
蹭到降谷零身旁,酒井野眼巴巴地盯着垂在降谷零胸前的黑色围巾。
他反问道,“因为我的工作是秘密?”
这是那所谓的“养父养母”不断灌输给他的“知识”。
——保守有关这份工作的所有内容。
这是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注意到酒井野眼中的期望,降谷零垂眸。
少年的指尖已经泛红发涨,手背青红斑驳。
看上去被冻得不轻。
这是在这里站了多久?
无从得到答案,降谷零眼眸微闪,无奈叹息一声。
在酒井野的凝视下脱下围巾,“嗯,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少年比自己还要高出大半个头,但或许是因为寒冷。
此时正可怜兮兮地半缩着身子。
正好方便降谷零将围巾挂到他脖子上。
但他却忘记从停车场到约定地点,一路走来他并没有戴手套。
此时手指带着冷意。
动作间指腹不小心划过酒井野颈侧。
下一瞬,降谷零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身体紧绷。
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他收回手插入口袋,柔声道,“以及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过去也是不能提及的秘密。”
耳边的声音变得朦胧,酒井野几乎听不清降谷零在说些什么。
温暖清冽的气息包裹着他。
无路可逃。
恍惚间他似乎曾在脑海中感受过这一切。
无视再次腾升的躁意,无视耳廓灼烧似的炽烫。
他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束缚着脖颈的围巾上。
他只能依靠本能对降谷零的声音做出回应。
“嗯。”
少年的话是否可信还是未知。
但现在降谷零也只能赌酒井野在他面前表露出的所有情态都是真实的。
不过即便赌输,之后的一切后续他已经有所想法。
这场赌局,他只会是胜者。
手指回暖,降谷零伸出手,细细整理酒井野被围巾压乱的领口。
“走吧,贝尔摩德还在等我们。”
酒店套房中央。
穿着浴袍坐在沙发上,贝尔摩德侧低着头,毛巾轻轻擦拭着潮湿的发丝。
听到敲门声,她无动于衷。
绅士的礼仪只存在片刻,敲门声停止,几秒后,房门打开。
手指夹着房卡,降谷零漫不经心地扫过贝尔摩德展露出的美色。
“贝……”
眼前一暗,酒井野站在他面前。
半张脸缩在围巾里,一双被睁成圆弧型的眼睛与五官格格不入。
像是精巧的艺术品被刻意包裹在毛绒玩具中,充满违和感。
却意外可爱。
“波本。”
无措地喊着降谷零的代号,酒井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
短时间内他无法给出合适的借口。
对上那双眸色浅淡的紫灰瞳,他蹭了下围巾,一板一眼地询问道。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贝尔摩德笑得肆意,丝毫不给降谷零面子,“波本,你捡回的小狗独占欲可真是出乎意料的强。”
暧昧的阐述。
但在降谷零看来这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受到温暖后幼稚地想要霸占。
只是过去经历所导致的情感寄托。
在降谷零的脑海中对酒井野最深刻的印象不是身处弹幕之下仿佛超人般的少年。
而是那个窝在他怀里,死死拽着他衣服不放的男孩。
当然,这只是特指情感方面的印象。
他十分了解酒井野的危险性。
这可不是什么只有柔软肉垫的家犬。
“很简单的任务。”降谷零没有理会还在不住发出笑声的贝尔摩德。
他抬手,取下遮住酒井野大半张脸的围巾,“只需要你处理掉两个人。”
“一个深藏在组织的背叛者。”
“以及妄图探知组织秘密的商人。”
被酒井野挡住身形,降谷零语气阴冷,嘲弄,但面对酒井野的神情却依然平淡温和。
“啊啦,波本,”贝尔摩德故作惊奇道,“你已经找到那只小老鼠了吗?”
叠好围巾递给酒井野,降谷零轻描淡写地笑道,“那个被金钱蒙蔽双眼的偷窃者可没有能力拿到那张磁盘。”
那只会是只“大”老鼠。
“也不可能和山本制药集团取得联系。”
贝尔摩德真切感到惊讶,“已经确定偷窃者的交易对象是山本制药集团?”
磁盘遭到偷窃是昨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她得到任务命令已经是几小时后。
而花费几个小时她也仅是调查出那人现所在地,以及背后有人帮助他偷窃磁盘。
但现在听波本的语气,似乎他已经基本确定那些人的身份。
一个晚上就能探查出这些,贝尔摩德轻笑,“波本,我怎么不记得你这么热爱'工作'?”
降谷零侧歪着身体,从酒井野身前探出头,面上一派无辜。
“我一向很热爱'工作'不是吗?”
贝尔摩德不置可否,“所以你是怎么锁定对象的?”
“偶然,”降谷零直起身,绕开抱着围巾目不转睛看着他的酒井野,“昨天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那栋公寓大厦。”
“不巧碰到有人脸色苍白跑出大厦。”
降谷零从怀中抽出昨夜偷拍的照片,递给贝尔摩德,“稍微查了下,没想到这人会是山本制药集团的第二股东。”
“他在那栋大厦并没有房产,”顿了下,他松开手,任由照片掉在地上,“当然,不排除他有朋友住在那的可能性。”
虽然极其微小。
余光瞥见酒井野不知何时又站在他身后,降谷零笑着补充道,“而那位可怜的死者至今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已在家中死亡。”
身为组织研究员和外界的社交几乎为零。
同样也没有家人之类的存在。
那种东西早在一开始就被组织“处理”。
贝尔摩德了然,似是不经意地感叹,“还真是幸运,不过原来我们行踪不定的情报专家就住在米花町附近。”
那个时间段为什么会路过大厦?
降谷零耸肩,“贝尔摩德,这么光明正大探知我的情报,可不是你的风格。”
贝尔摩德眼底的笑意尽消,扫视着降谷零,没有隐藏眼中的探究。
收紧双臂,酒井野用力抱住围巾,似乎是在忍耐什么。
仿佛没有看出贝尔摩德的怀疑,降谷零侧过身,露出身后酒井野的全貌。
“何况我会路过不过是因为有个粗心的小朋友忘记拿回属于他的校服和书包。”
贝尔摩德轻嗤,她可不信波本会有那么好心。
不过提及酒井野,贝尔摩德上下打量像是做错事一般低着头乖乖待在波本身后的少年。
看来不仅仅只是那位大人,连波本都对酒井野起了几分兴致。
原因或许就是因为酒吧那场他隐隐处于下风的对峙。
连琴酒都敢惹,波本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在一个少年人身上吃瘪。
“波本,”贝尔摩德后靠在椅背上,揶揄笑道,“擅自调查别人的住址。”
“这可是跟踪狂才会有的行为。”
说出这句话,贝尔摩德全然不记得昨天自己调查背叛者的事情。
仿佛也忘记他们本就是搜查情报的情报专员。
“跟踪狂?”酒井野眨了下眼睛,似乎是在思考这个词汇的定义。
他扯住降谷零衣角,期待地问道,“波本是想去我家吗?”